王从军《往事不敲门》:穿越内华达(二)

中国质量新闻网
2016-10-12 15:28:55

三、走过死亡峡谷

一年300多天,这里的阳光都明亮不变,金黄色的山顶俯瞰着山下的村庄和公路。离开托诺帕之前,在一间“车站饭馆”吃了早餐,那里的灯光昏黄,菜单印成旧报纸的样子,关严的窗户看不到外面的阳光。离开分不出朝向的汽车旅馆,经过一处矿山博物馆,矿井上的鹰架还依旧是百年前的样子,群山重重,与外面真是两个世界,在一线相贯的公路远处,是蓝色灰色相融的天边。从山坡上矿井的遗迹,到大大小小博物馆里的黑白照片,从残破的轨道到黑烟滚滚的机车,都在向后人展示着一种美:废墟之美。

告别50号公路,转向南方,经过一处核试验场,登上95号公路,进入“死亡峡谷”。

这是一片夹在山峰中的沙漠谷地,中间有小片的绿洲。内华达的沙漠与撒哈拉沙漠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不同,这不是金黄的沙粒,而是褚红色和灰色碎石砾构成的大片荒野。据说沙漠的标准并不是看有没有黄沙,而是看降水多少,按此说,南极洲还有沙漠呢。习惯了亚洲沙漠的人误以为这里只是荒地,没有金色,没有沙尘,还长满植物。上帝对美国如此眷顾,连给它的沙漠都这般优越!

汽车驶进死亡峡谷了。

巨大的峡谷在300万年前形成,它由沙丘、奇岩和火山坑洞组成,它的位置在内华达州和加州的边界处。书上说,峡谷长225公里,宽6—26公里,左侧是内华达山脉谷底,在海平面下86米,是西半球陆地的最低点。越近谷底,温度越高,1913年,这里的夏季温度曾创记录地达到摄氏57度。谷内看不见生命的迹象,印第安人称它为“着火的土地”。它的名字是由美国总统胡佛在1933年取的,这里一直是国家保护山林,直到1994年,才成为对外开放的国家公园。在中国“文化大革命”中出版的美国地图上,许多大城市都被略去,但清楚地印着“死谷”。在内华达州编写的各种旅游手册上,都有掀开一角的红桃A图案和“发现内华达两种风貌”的口号。除了赌场,另一种是什么呢?一份小册子这样写道:“白银州还有另外一种风貌,它是一个美丽的山谷,任风尘仆仆的牛仔在艾灌丛中放牧牛群,踏破一片黎明的雾霭;它是山脚下一汪湛蓝的湖水,冰壶秋月,莹澈无瑕;它是干燥而炎热的大漠荒沙,一夜春风便吹开遍地野花……”站在死亡峡谷最低点,想到这话里的含义。

来到宽阔的谷底,群山退向远方,车轮下是全美国最窄的并起伏不平的公路,蓦然,隔车窗而望,一片开阔的山间平原上,升起一叶绿洲,一座古堡旅馆展现在阳光中。到了,“火炉小溪”旅馆。

走进凉爽幽雅的房子,人们唏嘘不已。也许在几个世纪前,对那些艰难跋涉的拓荒者,死亡峡谷十分令人生畏。而在今天,眼前的风景只使人觉得传说如此遥远,险恶的峡谷也百媚齐生。在一片沙漠的灰黄背景上,竟有这样的一池清水、一片棕榈和绿草茂盛。用石头垒的围墙精致典雅,石屋与木屋顶已变的色彩沉重,看得出年代的久远。白墙红瓦绿松和白色的阳伞,使从荒漠风景中沉浸已久的双目,感到海滨般灿烂。真像是件艺术品呀,这座沙漠驿站从19世纪便开始修建,它的第一个客人迟迟到1927年才光临到此。从阳台上远眺,峡谷远处的逶迤长路上空无一人,群山相列由南向北,望不到边际的荒野,在烈烈阳光下泛起热雾。

旅馆四周是不生草木的石山,而身边却是热带丛林景色,小山上曲径滴绿,花坛间莲草挺拔,红瓦把蓝天衬得更浓。幽雅的餐厅里,客人不少,来自欧洲和亚洲。身穿褐色制服|、蓄着灰胡子的警卫队队员,应邀与客人共饮啤酒。

旅行在继续,身材肥胖、烟不离口、系着男式宽大皮带的女司机卡瑟•乔伯,开动巨大的旅行巴士,转上160号公路,巴伦谷葡萄园是下一个停靠站。

当看见葡萄树在农场屋前越来越多,知道已走出峡谷,走近全州最大的一块绿洲平原。进得巴伦谷的镇子,匆匆的在一家酒厂看过,拎一瓶主人送的葡萄酒,在斜阳里登程。从这里再翻过一座山,便是目的地拉斯维加斯了。拓荒区即将结束,前面是沙漠中的梦想之都。

汽车越过山岭,公路上车道骤然增多,迎面的汽车也多了起来。远远地眺望着前方,桅帆渐密,像船驶近海港,在夕阳垂垂的时刻。乘飞机飞到这里,与经过漫长沙漠跋涉走来,完全是不同的感觉。从很远的地方遥看拉斯维加斯,似乎只是一片灰黄色的平面建筑群,特别是在天将黑未黑之时,没人觉得特别。可渐渐走到近处,特别是在沙漠夜幕降临时,这座城市忽然间闪出奇异,在疯狂的灯影楼塔霓彩幻境中砰然腾起,迎击着人的所有感官神经,现场展现出它久已闻名的裂变般气势。

站在晶莹幽绿的米高梅大酒店房间里,向西面放眼:全世界13家超豪华酒店里,竟有12座位于此处。变化万千的大型赌场令城市涌动着荒诞离奇的壮丽,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米高梅酒店,宛如一座帝王宫殿,MGM标志和雄狮画像如影随形。博彩大厅里万般情色和米高梅剧场的梦幻歌舞,更有外面赌城沸腾景象,让这方奇异天地成为世界舞台,不再有时区限制。

第二天早餐时,当地著名拳击和音乐经纪人、全能体育产品公司总裁罗思先生前来相见。他身材不高,着装优雅,双目灼人。关于这座城市,没人比他描绘的更精彩:“拉斯维加斯正成为英语中的特殊名词,是全美首选的旅游和文娱之地。在内华达州的4300万游客中,有70%在拉斯维加斯停留,美国的酒店的平均住房率是64%,这里是87%,机场已扩建了2次,在一英里的半径内,1.8万人的体育馆有3个,这里还是拳击之都,过去的娱乐之都是纽约和洛杉矶,现在拉斯维加斯已与它们并驾齐驱了。”在霍利菲尔德、里迪克•鲍、泰森比赛的地方,在全世界每平方英里财富最密集所在,这顿早餐也有了些不凡的意味。

关于这座城市的其他,州旅游委员会发送的小册子已写的精彩无比了。其实,在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灯红酒绿、醉生梦死、遍地黄金的另一面,拉斯维加斯的另一个方向,还有着人们所不熟悉的一番风景。

从雷诺向着拉斯维加斯,与其说是前往赌城,不如说是一次寻找绿色的旅行。寻找一棵棵的橡树、桦树,寻找一片片的白扬、枫树,寻找一丛丛的秦皮、常青藤和榆树,只是到了接近拉斯维加斯时,它们变得比比皆是。假如人们不曾建立今天的城市,那这里将会是一座国家公园,是沙漠中草木丛生的绿洲,只是内华达州将不再像今日这样富有罢了。此时,离开赌城,重回到荒野的旋律里,内华达的基调在那儿。

在距拉斯维加斯38英里的山里,有两个巨大的沙漠湖泊:米德湖和摩哈维湖。1936年建成的胡佛水坝就矗立在这里,它是西半球最高的混凝土水坝,被誉为世界工程奇迹之一。水坝建在科罗拉多河上,滚滚河水从落矶山深处发源,经过美国7个州的土地,最后流入加利福尼亚湾。水坝位于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之间的黑色峡谷,1994年,美国土木工程师学会把它列为美国七大现代土木工程奇观之一。米德湖是大坝下的水库,是全美最大的人工水库,以美国开垦局局长艾活•米德博士命名,所存的水达8.6兆加仑,等于2年里科罗拉多河水的平均流量之和。胡佛水坝则是以美国第31位总统赫伯特•胡佛命名,它也曾被叫做顽石水坝,美国国会在1947年把它永久定名为胡佛水坝。因为这位总统曾全力支持在科罗拉多河上建坝的计划。胡佛水坝使得各方面都获益颇深,1939-1949年间,胡佛电站是世界上最大的水力发电设施,今天仍居美国之首。

阳光照耀群山,水坝的了望台上,星条旗衬着蓝天飘扬,鹰翅人身雕像凝然屹立,反射着炫目光芒的白色大坝,在青色山峦间隔开深蓝的湖水。电网如织伸向四方,风吹过黛色峡谷,科罗拉多河弯弯曲曲,在沙漠山地间流过。大坝的曲线和圆柱型设施,嵌在风景苍劲的群山之间,天然的岩石和巨大的人工工程凝结在一起,组成新的地理群像。

小心踏着金属旋梯,走进大坝内部,像是走进群山的心脏,在万倾岩石下感受水滴、潮气和回声。发电机组排成营帐样式,长明灯照着巨大的旋转叶片。石头地板上有一个圆形图案,类似太极图模样,一条无形的州界将图案分成两半:一侧是亚利桑那州,一侧是内华达州,访问者可以双脚同时踩着美国两个州的大地,在科罗拉多河流过的地方。美国人喜欢来这水坝,婴儿也坐着小车来看,从不远处旋转舞台剧院不断有人涌来,国家开垦局的导游带着一队队的人上上下下。广播里在解说:“千百万年以来,科罗拉多河从科罗拉多的落矶山脉,通过1400英里的流程,奔流到加里福尼亚湾,无数的人、植物和动物都依靠它的水生存……”这里的水流向美国上百万亩土地,流向洛杉矶、凤凰城和圣地亚哥,滚滚电流传向加州、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

在波光粼粼的背景下,离开胡佛大坝,前往拉斯维加斯北机场,乘坐风景航空公司的小飞机,去看另一片奇景:科罗拉多大峡谷。

高机翼的飞机下,城市掠过,大坝掠过,米德湖掠过、科罗拉多河掠过……巨大的自然界调色板上,流动着的云和风。褚红色山岩与深不见底的峡谷,共同守候了几千万年的岁月。因它们的古老,使得印第安部落,也变得朝气勃勃。只有阳光任时光流逝,依然精彩照人。飞行员打开装置,乘员的耳机里传出各种语种解说,其中有汉语:“大约在3500万年以前,地球内部的强烈运动造成了往东延伸的落矶山脉,同时在那个区域也造成了大峡谷和凯巴布高原。……科罗拉多河的起源可能早在1000万年以前,那也是大峡谷形成的开端。……大峡谷不仅仅是壮观的景观,更重要的是它像一本书,人类可以从大峡谷探索地球的结构、生命的进化和大自然侵蚀的力量。”

旅途中,飞机临时降落在峡谷边缘的小机场。从这里乘车前往峡谷西边印第安人的小屋,用过印第安式午餐。走在峡谷边上,小心地探望谷底,仿佛来自地心的大裂缝令人悚然。峡谷上空,探险者正驾着直升机飞向谷底,要在响尾蛇出没和泉水清澈的谷底,支起帐棚过夜。引擎的轰鸣和着峡谷风声,人们面前突兀着山崖的断层,把千万年的岁月压缩成一片斑驳骇人的奇异画面。峡谷向着落矶山和太平洋双面延展,在云霞间回归到天地深处。

离开印第安妇女的餐馆,在崖边捡一块红色岩石,带回中国,它们或许来自沉积岩层,或许从恐龙时代便已形成,或许与不远处的亚利桑那火山地脉相通。听说世上最硬的岩石就出自那里,著名的“羚羊谷”也在那里,那是一个美丽又恐怖的地方,久远的洪水在平原上冲出巨大沟壑,形成地峡。

沿山顶短短的跑道,飞机又飞上天空了,看见科罗拉多河,在峡谷的壮观后面,人们更看到河流的伟力。听听解说吧:“这条河宽100米,深15米,自从1963年格林峡谷水坝建成以后,它有了限大的改变,每天它要挟带着8万吨沙石滚滚而来,不断的侵蚀扩宽了峡谷的面积,使峡谷今天的宽度达到6—29公里,深达1600米,长达349公里。”

又是黑夜,站在拉斯维加斯市内的“艾菲尔”铁塔上远眺,绚丽的灯光中,狮身人面酒店、金字塔酒店、星球好莱坞酒店、“纽约、纽约”酒店,吉他酒店……..城市风景匪夷所思、迷离人眼。而城市外面,山外青山云天无限,那些巧克力工厂、那些果汁工厂、劳芙林市的哈雷摩托比赛、查尔斯顿山上的国家公园、火焰谷州立公园、被遗弃了的印第安人家园摩阿帕山谷、还有无名的沙漠山谷……

季风在内华达山脉间盘桓,没有年龄没有记忆,在沙漠与峡谷间滚滚河水永不会重来,灰红蓝绿的大地上,岁月雕凿的鬼斧神工终将消失,而在西部土地上流传了几百年的拓荒传奇,也不知还会被吟颂几代。辉煌和梦幻,财富和青春,经历与回忆,都被人说成是过眼烟云。不过,过眼烟云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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