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寄往天堂的信

中国质量新闻网
魏平川
2006-09-04 16:17:00
扶尹,我的兄弟:
    距最后一次见面,已有十年;但距下一次相见,却需一生。
翻开中专纪念薄,看到你的留言:“今之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既然我们今生有缘相见,我相信缘分总会相随。”旁边画着一朵攀枝花,花右边有几个字“让此花开在你身旁”。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我们四年的中专生涯。在这四年里,我们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人,我们学会了什么是爱,学会了如何去憎,学会了用自己的观点看世界,知道了应该怎样活得更精彩。
   永远记得,你穿着黄色夹克,抱着黄色吉它,摇着一颗小平头,为我们弹奏校园民谣的样子。在忧伤而优美的旋律中,时不时,你会望着我笑。那种笑容,纯得象秋天的太阳,煦暖洁净。在同学们眼中,你很平淡,但在我眼中,你是一个真正的歌手,终有一日你会登上自己的舞台。
   命运,是不公的代名词。毕业后我们大多都落实了工作,你却没有找到立身之所。你的家庭很清贫,没权,没钱,没关系。在家待了一年多,只得到一个包装布厂当车间工。我们一样,有梦想。但是,命运,却使我们希望得到的一切,都只能是梦想。
   永远记得,六年前,你托给我的一个梦。梦境里,在我小学的操场上,你找到我,步伐沉重,面容苍白得吓人。我问:“你脸色为什么这么白?”你说:“我好累。”我又问:“从攀枝花到仁寿这么远,你来有什么事吗?”你说:“我走了好久,只是想来看看你……”我猛然惊醒,只觉心口好闷。由于我俩只有书信联系,我只好拨通班主任的电话,赵老师说:“扶尹在半月前就因事故被绞进了织布机,当场手臂都没了,不治而去……”我心如刀绞,大脑瞬间麻木,泪却始终无法流下来。扶尹,真的是你来看我了吗?那些话,真是你临终时的心里话吗?
    我所受的教育,让我一直不相信所谓的神灵,但自此以后,一切无神的信仰,彻底为之动摇。
   永远无法忘记,我们一起吃炒面的样子。你家里给你的伙食费很少,就靠这点炒面改善生活,但每当411寝室里弥漫起那特有的糊香时,争着舀面的人,总有412寝室的我。现在每念及此,我都后悔不已,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到那一刻,我绝不会再动你的炒面,而是静静的坐在你对面,看着你真正地吃饱一次。
   永远记得,毕业分别前一晚,我们酒席罢后在操场边上唱歌的情景。在你动听的吉它伴奏下,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最爱的歌,一边唱,泪一边顺着脸颊流,到后来是顺着你的吉它和弦干吼。我们都没有想到,在校园广播歌声中开始的,在你吉它和弦中结束的,竟是我们最宝贵的青春年华。
   是你的吉它,让我四年的校园生活有了如此美丽的背景音乐。我的那把,和你一样的红棉吉它,十年来,一直挂在书房墙头。每当情绪低落时,就会用它弹奏你教会我的每一首单曲,或宛转,或流畅,或低沉,或高亢。和弦声中,你,我的同学,我的师傅,我最亲爱的兄弟,总会鼓励我走出所有的风雨。每当吉它断弦时,我总会想起你用口琴调音的情景,我也买了口琴,但却永远无法调出我们那个时代的背景音。
   你已经离开我六年,离开时,你25岁,读完了今生的书,受够了今生的苦,花光了父母的钱,却来不及享今生的福。你等待分配等来绝望,寻找工作寻去天堂。你没挣钱为父母买一件衣,未曾牵世间女孩的手,不知何谓谈恋爱,不知何谓为人夫,何谓为人父。其实,你距这一切已不遥远,你已有一个工作,哪怕是包装布厂的车间工,你很快就会有一点钱,很快就会有一个家。只是你走得太快,奈何这一切,都已近在眼前。
   六年来,我从未给你烧过一捆纸,从未给你浇过一杯酒。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你真的已经离我们而去。
   我相信,你一直是四川省技术监督学校92级4班的一员,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此刻,我相信你就在我上方的天空,或许三尺,或许三千尺,带着秋阳般纯净的笑容,看着我,走完你尚未走到的路。
兄弟,我或许累了,很想你。我会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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