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泪云裳

中国质量新闻网
郭永东
2006-12-13 08:52:00

   已是隆冬时分,末凹村外的一大片高低起伏的丘陵上,一座新坟孤寂地竖在一块麦地与田垄的交合处。坟上的一个花圈是新上的,刚烧过的草纸的灰烬被一缕屡寒风吹着,围绕着坟茔旋转,然后形成一个旋涡腾向暗灰色的天际,慢慢地飘向茫茫的原野中。两行大小不一的雪印从坟头蜿蜒而去,直通向丘陵下的一条羊肠小道。

   新坟下埋葬的人叫李天虎,小名叫虎子,曾经是全村人引以为豪的英雄人物。此刻他告别了繁杂的尘世,静静地躺在地下,享受着与大自然交融的温馨和宁静。尘世间所有的欢乐和痛苦,爱情的缠绵和绝望、战场的硝烟和荣誉、,所有的故事都随着虎子这灵与肉的分离而烟消云散。

   村外的山脚下,一位穿着时尚的少妇牵引着十岁左右的姑娘在羊场小道上缓缓徐行,不时回首望望依然笼罩在白雪皑皑中的山庄,眼中充满了留恋和忧怨的神色,寒风不时卷起一大片雪花飞溅在母女的身上……

    (一)磨难

   天虎出生在一个叫末凹的小山庄。这里常年干旱,村子东边神庙前的一个供村子里的人吃水的大池塘早已经干得见底,平时的吃水要走到村外,延着凹凸不平的一条曲折的小路,走五华里的路程在山脚下的一眼井里挑水吃;有的人家在夏日雨天拿水桶接雨水,冬日里把积雪用洗脸盆刮起来盛到大缸里待融化沉淀后用来做饭和洗衣。村民们靠贫瘠的几亩土地来养家糊口。青壮年就到附近的一些小煤窑搞副业挣一些零用钱。

   天虎的父亲早亡,他从五岁起就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幼小的心灵过早地感受到生活的艰辛。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天虎的母亲平时要下地料理农活,风吹日晒,使她刚过三十的少妇的容颜雕刻着上岁月辛劳的痕迹。

   七十年代初的农村,土地全部属于集体所有,农民在黄土地里辛苦一年,除去大队里分得的口粮,剩余劳动所得的工分在年末可以兑换成几十元的现金和一些布票和棉花票,可以在村子里的供销社的小店铺里购买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虎子家的劳力少,每年的收入自然就少,到了大旱年,甚至连口粮都分不够吃。一些亲戚和乡里乡亲的怜见母子俩,经常是东家一碗面,西家一盆玉米糁接济他们。

   村子东边神庙前的一个供村子里的人吃水的大池塘早已经干得见底,平时的吃水要走到村外,延着凹凸不平的一条曲折的小路走五华里的路程在山脚下的一眼井里挑水吃;有的人家在夏日雨天拿水桶接雨水,冬日里把积雪用洗脸盆刮起来盛到大缸里待融化沉淀后用来做饭和洗衣。

   天虎家的房子是父亲在土改时分得的一个地主家的马厩房,出门靠右是一条一米来宽的便道,紧挨着便道便是一个二米多高的大土垄,土垄边的一棵大槐树据说有五百年的历史了,至今还是根深叶茂,粗粗的树身四、五个成人牵着手才能围拢。大槐树被村子里的老人们传为神灵“皂老爷”附身。天虎十岁时一场大病浑身烧得神志不清,天虎娘慌得六神无主,只知道抱着天虎大哭,还是天虎的姑姑在大槐树下整整跪了一个晚上,又是烧香又磕头求来几粒“神药”给虎子喂服,说也怪,第二天,天虎就大病痊愈。

   村子里的人常说,村东边的“二神庙”和大槐树是保佑全村人平安的神仙。要说有多灵验,听村人说东庙里的神仙和神仙娘娘的手脚有时会动,更有住在东庙神殿里的河南籍的民工说经常在半夜里能听见神仙和神仙娘娘的对话。一次,家在城里的一个刚结婚不久的本村姑娘的女婿回末凹村探亲,觉得东庙的建筑风格独特,怀着好奇心进了庙里转悠,正当此时急于小解,忙跑出庙外,四处寻找厕所不着。便匆忙又返回庙里找厕所,他哪里知道一般的庙里根本就没有厕所。眼看就要憋不住了,情急之下,就近到大庙的耳房里放了一泡。赶着当天晚上就上吐下泻,浑身发着高烧。请村里的医生看了,吃药打针都无济于事,整整折腾了两个晚上。后来经村子里的老人问讯才知道是冲撞了东庙的老爷。第二天,由他的丈母娘亲自领着到东庙给神仙和娘娘烧香又道歉、许愿,当晚就痊愈如初了。

   离天虎家不远的一个街坊邻里的儿子秋生,比天虎大四、五岁,由于家中弟兄多、生活困难,小学也能没念完就不念了。秋生的大哥靠姐姐换亲讨回一房媳妇,家里没房子住就在院子西边用土集(泥土经打压晾晒而成的砖)垒成两间“土屋子”将就住着。秋生和天虎兴趣相投能玩在一起。天虎上小学的时候,秋生已经跟着他大哥学做木工活了,还自己做了一把木头手枪让天虎玩。有时秋生在家填不饱肚子就跑到了天虎家里,天虎娘自己少吃一口也让秋生吃个饱。

   村子里有许多的人由于贫穷只念个小学,上一辈的里还有没念过一天书。天虎在本村念的小学,他经常被同学讥笑为“没大孩”、个别调皮的学生看他穿的衣服多处补丁就把他临村的一个穿着烂衣裤、形象委琐的乞丐比,给他起外号叫“丐王”。年轻气盛的天虎气不过就和讥讽他的同学扭打在一起,吃了亏的同学找天虎娘告状,天虎娘碍于村里乡亲的颜面,就用扫帚疙瘩敲打着虎子的脊背屁股,一边不住嘴的数落着,一边是泪水扑簌扑簌地落。等上门告状的同学走后,天虎娘把他一把拉进怀里,搂起衣服看看身上的青痕,眼泪只往肚里咽。

   七十年代正好是红卫兵搞大窜联,学生罢课造反的特殊时期,天虎硬是用母亲上山打荆条编箩筐换的几个零用钱支撑着在县城读完了高中,成为村子里解放以来的第一个高中生,而那个时期正赶上工农兵推荐上大学。没有门路、没有红五类背景被推荐的天虎在念完高中后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山庄,两年后参军。然而就是这段高中生活经历成就了虎子短暂人生里的一段缠绵,凄婉,绝望的爱情悲欢离合。

    (二)萌芽

   公元一九八三年,蒙城县政府门前。鼓乐喧天,一条写着“老山前线英雄庆功表彰大会”的横幅高挂,主席台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声鼎沸鼎。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在四处张望着。她上身着红色茄克装,下身是当时流行的兰色筒裤,婀娜多姿的曲线勾勒毕现,就如出水芙蓉,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台子上穿一身军装的县人民武装部张部长就是她的父亲。姑娘叫张枫英,在县广播电台工作,今天从单位出来采稿,正好路过此处。

   一阵锣鼓响后,鞭炮齐鸣。照例是县长讲话,武装部长宣读某师司令部的嘉奖令。最后是“英雄”出场亮相、谈感受。而这也正是人们等待的高峰时刻。此刻,站在出席台前的是有着一个张四方大脸,脸部棱角分明,英俊、脸色红润的小伙子,胸前佩带着一枚铜质奖章。面对着如此大的阵容,他急得上下嘴片老合不到一起,拿着发言稿子的手不住哆嗦着,脸涨得黑青,扭曲着,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干脆装起稿子,报了个姓名,匆忙向前、后、左、右各敬了个军礼,慌忙下台。

   枫英开始是被这庄严而热闹的场面震撼着,脑袋里直翁翁地响,也没听清楚主席台上的人说了些什么。看到“英雄”的窘台后逗得笑了个前仰后合。忽然间,在脑海中的定格的那个“英雄”感觉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而这念头一闪即过,就被她否定了。书上常说英雄配美人,一见钟情。难道刚才就是这样的感觉吗?随即她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一片红云迅速飞上她那俊俏的脸庞。当她向旁边的一个中年人打探清楚“英雄”的名字叫李天虎时,在脑海中定格的“英雄”和高中时的一同学吻合,难道是他?

   在县城一中读书时的天虎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兰色中山装,黑瘦的一张小脸,平时不爱讲话,总是抱着一本书看,土里土气的农村孩子打扮,他在那个县城里同学占绝大多数的班里很不显眼。而枫英对天虎从没有正眼看过,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枫英是学校里公认的一朵校花,娇好的面容、挺拔的身姿、优越的家庭条件,一身七十年代后期刚兴起的时尚喇叭褪裤,更使得她鹤立鸡群。班里喜欢枫英的男同学多的是,有的同学悄悄地给她往书里塞纸条,还有的同学干脆三五成群在放学后尾随着她,在后面调笑、起哄。

   一次放学回家的枫英骑着攒新的“永久”牌子的自行车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班里的平常流里流气的男同学和其他班级的同学一路尾随,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她脸涨得通红,极力忍耐着。他们中间领头的一个认为枫英软弱好欺,紧蹬几下车子窜到枫英跟前,腆着色眯眯的眼睛,伸手在枫英俊俏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扭转头看着后面的同伴得意地怪笑着。冷不防听得“啪”的一声响,怪笑的人感觉到脸上辣痛,五个暗红的指印已经烙在他的脸上,嘴角流出了一丝血。只见枫英柳眉倒竖,一双杏仁眼充满了愤怒,崭新的自行车横着仍在了小巷的中间。一时间把这伙人给震在那里,动弹不得。

   天虎只在县城待了几天,回家去看了老娘,然后就返回了部队。枫英却像是丢了魂似的,那天在英雄庆功会上的场景一直漂浮在脑海里。回到家里问起当武装部长的爸爸,打听这个同学在哪个部队。张部长爽快地告诉枫英,天虎在明年就要复员回地方了。随后又打趣地问女儿:“我的宝贝姑娘莫非是对这黑小子有意思了?二十三、四岁的姑娘也该找婆家了。我们武装部里的模样帅,条件好的参谋、科长什么的可是大有人在啊,相中谁了爹给你办”。
枫英回敬了一句;“人家才不是那意思呢,只不过是同学关系吗”。说完,头也不回地飞出了家门。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听父亲说天虎明年就要转业了,心里又燃腾起一股浓浓的思绪。一个月后照着父亲说的地址给天虎邮寄出一封短信。

    (三)激情

   天虎重新回到了这个位于太行山颠的小县城。这次没有上次开庆功会那样的热闹场面,一切都在自然中。晚上漫步在小城里整洁的街道,沿街两旁的垂柳轻拂,华灯初放,嗅着清新的空气,树下摆摊子叫卖“烧豆腐”、“川汤”的声音此起彼伏,街上的广播里正在播着当地的新闻。天虎别有一番衣锦还乡的感觉。

   回想自己走过的路程,儿时经历过的种种磨难,此时心中有万般的感慨。解放三十年了,虽然家户接上了电灯,但村子里至今都没有一盏路灯,晚上出门黑灯瞎火的要拿个手电筒摸着走,自家门口的那棵百年老槐树在夜色笼罩下显露出峥嵘恐怖的面目,深夜出门在露天的茅房(农村对厕所的称呼)大解,蹲在茅梁上,晃动着身子躲避着蚊子的叮咬,心里老想着鬼怪狐妖等恐怖的事情。贫困的生活,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村里的许多青壮年想讨个媳妇都很难。几千元的彩礼钱对普通的家庭来说都是压在头上的沉重的石头。有许多的家庭干脆就采取“换亲”的方式。把自家的姑娘给人家当媳妇,换回对方家的姑娘给自家当媳妇。秋生由于家境贫寒,在哥哥换亲后,他老娘又用长相清秀的妹子换亲,给他讨回了一个下身瘫痪的女子做媳妇,在替秋生生了两个男娃后,瘫痪的媳妇在经历了贫困、冷遇、病痛的折磨后而撒手人寰。

   末凹村里的姑娘都争着往外村嫁,村里的小伙子眼看着谁家能在城里找份子工作,转成城市户口而羡慕不已。哪怕是接班当煤矿工的后生也成了姑娘找对象的最低标准。在高中读书时,看见城市里的娃们神气活现的样子,天虎是又羡慕又嫉妒,人家都因为沾父母的光拥有城市户口,将来能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拥有城市人所享有的生活。如今这一切就像一个梦幻,天虎也真正成为城市人了,看着街上手挽手相拥而过的穿着时髦的年轻恋人,天虎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头,这一切都真成了现实。

   天虎分配到了县商业局,给局长开小车。单位分配给他一间宿舍。白天跟着局长跑,局长在单位的时候他就闲坐着,在办公室看报纸打发时光;局长到政府开会的时候,他得坐在吉普车里等一个上午,中午吃会饭的时候,领导们都在一起喝酒,天虎就和其它单位的司机聚在一起吃点便饭。而当下基层检查工作的时候,跟在局长的屁股后面,走到哪里都受人恭维、宴请。而到晚上,一个人躺在干净整洁的宿舍里就想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枫英是在半个月后知道天虎转业回来的消息的。在经历了一年的思念和煎熬后,她决心鼓起勇气争取自己的幸福。在一天下午录制完新闻节目后,枫英往给天虎的单位打了电话。电话的那头,天虎听到这软软的、标准话的带女性磁力的声音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是他念高中时在心中暗恋两年的偶像人儿啊,一年前也曾收到了一封她的来信,只是因为自己的贫寒的家庭条件而自卑,将这份爱意一直深埋内心深处。

   晚上,两人如约来到当年读书时候学校后面的一大片的空旷的操场上。在双方激动的着情绪平复后,他们相互谈了一些自己毕业后的经历。急性子的枫英将那次庆功会后一年的所有的思念倾盆倒出,天虎表面上是静静地听着,当他偷偷看着枫英白里透红、娇好的面容和甜甜的声音时,他内心像汹涌的大海起伏着。

   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枫英每天晚上都瞒着父母说去电影院看电影,而后溜到天虎住的宿舍里。枫英每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谈他们高中时候的同学的情况,谈自己的工作,谈理想,而当她嘴皮子困了的时候,就戳垛着天虎讲战场上的英雄壮举,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枫英时有时在想,高中年代的那个老实本分、默默无闻的李天虎怎么能成了英雄啊,他讲的英雄壮举真有那么神吗?

八十年代中期,蒙城这个原本不出名的小县由于有煤炭资源优势,出省交通便利等条件而被规划为省辖市,枫英所在的广播电台也正式更名为广播电视台,她由于超群的优势而被定为第一任电视新闻播音员,一下子成了蒙城的名人,天虎白天闲时在小车里听枫英甜美的声音,晚上在宿舍电视机前欣赏她那娇嫩秀美的容颜,心里吃了蜜似的美的只想唱它几嗓子的“信天游”小调。

   蒙城的街宽了,天更蓝了,就连过去被批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交谊舞、探戈、伦巴、迪斯科等时髦的东西也像一股温柔的风刮到了这个新兴起的城市。枫英自然是这股风浪的弄潮儿了。晚上播完新闻后就拉着天虎跑进了舞厅。枫英出色的容貌,修长的身材和潇洒的舞姿成为舞场的中心人物,她伴着迪斯科强烈的节奏甩头、扭臀,摇动双臂,偶尔在舞场激烈狂奔,偶尔把修长而丰满的秀腿扎成弓步剧烈抖动,尽情抒发心中的快感和狂放的激情。而天虎每次只是当个陪客,坐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欣赏,脸上荡漾着不轻易表露的微笑。

    在一次舞会中,枫英的舞伴突然抱紧了她,手在她的敏感部位乱摸。枫英急忙挣脱,不料那家伙又把蔓延着浓浓酒味的嘴凑了过来,脸上色眯眯的表情。枫英尖叫一声,奋力把那家伙掼到在地。整个舞场顿时凝固了,众舞客怔怔地钉在原地。片刻的宁静后,醉者的三个同伴又同时包抄上来围住了枫英,脸露狰狞。

   枫英的意识一片空白,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现在什么地方,心中只有恐怖。稍后的几秒钟的光景,只听得“霹雳啪拉”几声响动,几个家伙同时栽倒在地,其中一个嘴角还流了血。枫英只感觉到身边一个影子矫健地飞腾、跳跃、出击,动作麻利刚劲。之后,一个魁梧的身形立在她跟前。枫英感觉到自己的热血要沸腾了,这就是我的英雄天虎!她不顾一切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一阵眩晕过去后,猛然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气味不对!天虎从来不抽烟的,而对方呼吸中吐出的气味烟味浓烈。她赶忙站定,对方却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你好!枫英瞪大了惊疑的双眼,对方有点面熟的,但却不是天虎。而天虎此时就站在斜对面。三人走出了舞场,一阵清凉的风吹拂过来,顿时感觉清爽了许多。枫英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羞涩的朝那人迎了过去。

    “谢谢,我叫张枫英,在市电视台工作”。同时狠瞪了天虎一眼。

   “不谢。久仰,我们的电视台美女主播。我叫陈三,龙岗派出所的。我们应该认识的,八年前,我们就有过照面,不过真不好意思,那时我被人打,却没有人出来给保驾啊。”说完后伸长舌头做了个鬼脸。

   一阵沉默后,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这陈三正是当年读高中被枫英狠刮一个耳光的人。原来也是同年级的同学,家住南城区,当了四年的武警安置回原籍工作。

   自打那次有惊无险的小事故后,天虎时时提醒枫英注意身份和影响,枫英瞒着父母亲,也安分了许多。过了几个月后,全国兴起的歌颂英雄的一些歌曲和文艺表演,使得她那本来就不安分的心又躁动起来了。正好市里也要组织一台文艺晚会,电视台负责表演一个《血染的风采》的歌伴舞节目,台长指定要枫英担当主角。枫英欣然接受演出任务后,几天来都在琢磨怎么编排,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市委大礼堂内,柔色的灯光聚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定格在厚重的红色帷幕上,随即又被缓缓拉开的帷幕分成两半、撕裂,然后重新聚合成一个大大的圆圈照在舞台的中央。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伤,共和国的旗帜上有着你血染的风采……”伴着激昂、震撼人心的乐曲声,枫英推着坐在轮椅上穿着军装的天虎徐徐而出,随后是两人的对唱,枫英的独舞。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此起彼伏的热烈的掌声。枫英激动着,直到演出结束后,脑子里还回味着刚才精彩而辉煌的表演。是啊,天虎就是英雄,枫英是“军功章里有着你的一半,也有着我的一半的”军嫂。

    (四)磨合

   半年的时光在手指间轻轻地划过,天虎和枫英已经像胶水一样凝固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枫英照例是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天虎也每时每刻在享受着这份柔情蜜意,这份火热的情感。他们终于决定组建自己的家庭,永远结合在一起。

   仰慕和崇拜英雄,对枫英来说来自家庭的熏陶,来自于童年的美丽的梦幻。打她记事起,父亲就给他将抗美援朝战场上众多好男儿冲锋陷阵、英勇献身的英雄壮举。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穿一身军装,让同龄的孩子们羡慕不已,许多的男孩子为了得到一颗红五角星而极尽巴结和讨好她。高中毕业那年,枫英看到许多的同学争先踊跃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她也要求参军,却被母亲硬是留在身边。而如今,那个在心中酝酿了二十多年的“英雄”梦即将成为现实。

    结婚前,枫英决定和天虎一起去末凹村一趟。汽车一路颠簸在陵丘山地起伏不平的土路上,车过后卷起的弥漫的尘土遮掩了车窗外的视线,一个多小时后,车在一个小村停靠。天虎说,要步行5华里才能到村子里。漫步在乡间,清凉的空气,映在眼帘的是遍野的葱郁,春天的麦苗已长出一尺长,随风吹拂着,编织成一幅巨大的翠绿色的波浪,通往末凹村的一条曲曲弯弯的用河卯石铺成的小道,一条小溪清澈见底,不时有小鱼和蝌蚪欢畅地游弋,远处是一座大山,一个轱辘井架紧紧依偎在山脚下,山中间是一个峡谷。沿着峡谷的土路蜿蜒通向坐落在山顶处的末凹村。

   打小就住在城里的枫英一路兴奋着,被乡村特有的景色吸引。不时折一朵小溪边的野化放在鼻子边深深地吸上一口气,一会又拉着天虎观赏溪流里游动着的小鱼。不时有几只肥大的野鸡从一片荆棘中飞起。天虎家门口的老槐树也长出了新芽,村里的邻居街坊的都和天虎打着招呼,几个小女孩早跑到天虎家报信。

   天虎娘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小小的一方院子,厨房顶上、楼房窗户上挂满了一捆捆的金黄色玉米棒子。等在门口的天虎娘把枫英拉进院子,端详着枫英那俊俏的脸庞,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我给你们做饺子去,这几年土地下放到户,咱不缺吃的,打下的粮食够吃了,余粮还能跳(方言兑换的意思)点零用钱花消”天虎娘说着,把双手在系着身前的围裙上擦了两把。

   吃完午饭后,天虎和娘说明来意。天虎娘来着枫英柔嫩而光滑的手,端详着枫英紧俏的面庞,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当听天虎介绍完枫英的家庭情况后,天虎娘脸上不由得涌上一丝愁云。午饭后,天虎娘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枫英的手拉起家常。

    “俺家里条件不好,和你家比就像秤锤,你爹娘会同意吗?”

    “会的”。

    “你嫁到我们家里肯定要吃苦头的啊,孩子”。

    “我早就想好了,只好能和天虎在一起生活,我什么都不在乎”。

    天虎娘在和枫英简短的对话后,心里还是不大踏实。天虎和枫英当天下午就赶车回了城里。

   傍晚时分,小城刚换的样式美观的两排路灯亮起来了。枫英去天虎家探视时的高涨而新奇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下来,她为紧接着的如何向父母亲引见天虎的事情犯愁了。

   其实在近一个月的时间,枫英的母亲听到了点风声。枫英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登门来提亲的不少。可枫英总是借故推脱,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有时候听说有人上门提亲,干脆就躲在卧室里不见。陈三的母亲和枫英的娘都在一个单位,两人处的关系也很好。一次陈三妈提起要枫英嫁给陈三家做媳妇,真不行就做倒插们的女婿也行。当枫英娘俩谈起这事时,枫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枫英娘觉得有点反常,前几年许多的小年轻人都来家里找枫英玩,男的女的都有。可今年以来,枫英总是不在家,来家玩的年轻人也少了。枫英娘把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和自己的猜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伴。老伴说:“民兵搞集训都到他的那个村去看过,很贫困,交通很不好的。我想他们只是同学和朋友的关系吧,我们枫儿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吧”。说着打了个哈欠,关了电视机进了卧室。

   难终究是难,枫英也真号不准父母对她和天虎婚事的结果怎么样。在一个周日,带着天虎踏进了自家的门。父亲还留了点面子,说婚姻大事要慎重考虑。母亲是干脆就给回绝了,没有半分的余地。说枫英已经和朋友的一个大学毕业的儿子订下了婚事,奉劝天虎不要再来往了。事后枫英和母亲央求了好几回,母亲还是拉下长着脸,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并说,如果你和那个穷小子来往,就断绝母女关系。倔强的枫英据理力争,争取着那个从孩童时代就向往的英雄梦。渐渐地,父亲也加入母亲的阵营也转变了态度,不准他们再交往。在一次争吵中,枫英被盛怒的父亲狠狠打了一个耳光,吼着叫枫英不准在踏入家中。但倔强的枫英毫无犹豫地选择了走向她的“英雄”。

   天虎和枫英的婚礼仪式就在枫英所在的单位电视台的大院举行。枫英的父母都没有出席,也没有通知亲友。没有北方地区的盛大的结婚宴席,没有父母的祝福。尽管欢庆的锣鼓不断演奏着节奏欢快的乐曲,但此时的枫英眼中饱含着凄楚的泪花,感受着无名的孤寂和惆怅。天虎的几个堂伯张罗着在院子里为这对新人做“敬土”、“敬天地”、“开锁”等传统的仪式后,枫英和天虎的单位组成的婚礼喜庆车队在唢呐的吹奏声和一阵阵的鞭炮声中缓缓驶向末凹村。

    (五) 温馨

   新婚之夜,枫英一直没有控制住泪水,心中很杂乱。天虎家的堂屋里,几串小彩灯忽闪着明亮的眼睛,屋顶的木制楼板随着长年煤火的蒸腾已变为暗黑色,四面的黑灰色的墙壁用报纸刚刚裱糊过。离开了那个昔日充满温馨的家,以后就要在这陌生的新居生活了。年迈的父母失去唯一的爱女,以后漫长的岁月将面对怎么的孤独寂寞,什么时候能和父母和好如初?

   天虎懂得枫英的心思,他知道枫英为自己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内心只有感激。一个整夜两人都没合眼。天虎此时热泪盈眶,相拥着枫英散发着体香的柔滑而玲珑的桐体,发誓用整个生命去回报枫英的爱。在末凹村度过了蜜月后,天虎和枫英回到城里租了一套民房住了下来。一年后,一个女婴呱呱坠地。这是天虎和枫英坚贞爱情的结晶,小丽。枫英把自己精神的希望寄托给这个小生命。看着白嫩的肌肤,樱桃一样的小嘴和像一轮新月的细细的眉毛,忽闪着的一双晶莹的眼睛,刚强的枫英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孩子刚满一周岁的时候已经会“呀呀”学语,有时候看着电视里的广告片一边挥着小手,一边嘴里“呀呀”的嘟囔着说不清的话语。天虎的娘放弃了地里的农活进城照看着小孙女,白天天虎小两口各自上班,虽然两人的工资加起来只有二百元多点,但米面粮油都是国家供应,吃穿用是足够了,日子过得到也很和睦。有时候天虎下一天的乡,下面招待喝酒,回家后连饭也不吃,躺在床上就呼呼地睡了。枫英就把女儿放在两人中间,让孩子吃着奶,一边给孩子讲爸爸的“英雄”故事……

   在攻打老山的战斗中,天虎所在的某团汽车运输营负责往前线运送弹药,。天虎以前的任务就是运输物资和弹药。在一条沙土铺成的公路上,汽车在急速地行驶着,离我军所在的208阵地只有两公里路程的时候,敌机突然出现在上空进行猛烈的扫射。前面的一辆军车中弹起火,猛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汽车驾驶仓的挡风玻璃震碎了,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像滚烫的热浪烧烤着皮肤。天虎熟练地驾驶着军车绕开了着火的军车,加大油门冲在车队的最前面。敌机在低空盘旋着不时用炮火扫射,天虎一会猛踩刹车躲避炮火袭击,一会猛冲。在我军高炮部队的反击下,敌机群仓皇逃窜。到达阵地后,十多辆运输车只剩下了八辆,天虎头上被弹片和汽车的玻璃碎片擦破了一块头皮,血和汗水把个脸涂鸦成花脸。由于敌机炸断回途中必经的一座小桥,上级首长命令他们再次加入某团的攻击战斗。

   天虎以前的任务就是运输物资和弹药,虽然射击和实兵演练是部队必训的科目。但真的到战场和敌人面对面地战斗还是第一次,心中免不了有点紧张。在一次次的攻击后,离某主峰的攻击目标只有300米的距离了,战斗打到白热化,双方的将士拼红了眼。突然间,山体的表层凸现出一个个的暗碉堡群,猛烈的炮火阻止了向上冲锋的战士。由于地形险峻复杂,双方距离太近,我军的导弹和炮火发挥不了威力。只有组织爆破排进行爆破,炸毁敌军的碉堡。

   战场上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厚重的硝烟充斥了整个空间,山上的一些枯树和荆棘都被引燃了。在剩下最后一个堡垒的时候,爆破排的战士或是牺牲,或是负重伤。而此刻离团首长下达的总功时间只有半小时了。许多的战士还是刚入伍一年的新兵,没有学习过爆破技术。天虎主动请缨,说自己在家乡的小煤窑上干活学过放炮和打眼的技术。在我军重火力的掩护下,天虎一个雀跃跳出了战壕,拿着十多公斤重的炸药包冲向敌碉堡。只感觉敌军射出的子弹在耳边“飕飕”直响。此时的他忘记了胆怯,心中只有炸掉碉堡的念头。离碉堡十米的时候,天虎一个驴打滚,窜到了碉堡侧面,用专用工具打眼定位,固定好炸药包后,猛地一拉导火线,就势翻滚下山坡。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事后,天虎才知道是被巨大的爆炸声震晕过去。天虎所在的汽车运输连被授予“英雄连”,天虎荣立二等功,复员安排工作……

   月光透过方方的的窗户格子透了进来,照在熟睡的女儿的脸上,宁静的小院落里传出枫英哼唱着的音调柔美的摇篮曲,偶尔混杂着天虎沉重的呼噜声。枫英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着这几年的经历,想着现实中的温暖的家,还有勤劳操持家务的善良的婆婆,她笑了,笑得很甜美。

   陈三偶尔的也来家里玩几次,找天虎说一阵不投机的话题,随后要请天虎到酒馆喝酒,每次都被天虎婉拒了。经常来家里做客的是村里的秋生。自从瘫痪的妻子死后,他拖拉着两个孩子要照料,每年春种秋播打下的粮食紧够糊口。看着别的村民们外出搞副业,手里积攒下钱修起了新楼房,而自己还住着两简泥土抹的屋子很不是滋味。就干脆把两个男孩托给母亲照料来城里打工。起初在一家建筑队当泥瓦工,后来挣下几个钱,买了俩三轮车给人家送煤球,拉客人,每月也有百多元的收入。由于自己没功夫做饭,到饭馆里买吃花着自己用汗水挣的几个辛苦钱又心疼。经常是是赶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到天虎家蹭饭吃。

   秋生和天虎在村里是邻居,两家相处的关系一直很好,天虎娘对憨厚卖力的秋生也很待见,每次秋生来都热情张罗着。有时候在周日来了,秋生也会买一瓶三元钱的“潞州白”酒和天虎喝上几杯。秋生感激天虎家的厚待,在天虎家煤球快断档的时候主动拉回煤球,而但天虎总是连本带运费把钱如数交给秋生。时间长了,秋生也觉得老在人家里白吃白喝没意思的,硬是每月塞给天虎娘二十元钱算是饭钱。

    (六)突变

   天虎说是给局长开车,但厌倦给领导开小车的工作。大多的时间里都是局长开会他在车里干等,每天上下班要接送,局长家里买粮食搬运煤球等的家务活也让他承包了。局长的太太和千金小姐也成天像使唤长工的那样。局长太太刚开始还称呼天虎为“小李”,后来就干脆叫成“李师傅”了,局长的千金自然也跟着这么叫了。一次给局长家把煤球刚搬进单元楼的地下室里,还没及喘口气。局长的千金小姐就嚷着叫开车送她上学,因为她脚脖子扭伤了,天虎还要背着上下学校的教学楼。小车司机在当时是许多人羡慕的工作,天虎却感觉这份工作太累了,无聊,不适合自己的个性。

   慢慢地,天虎厌倦给领导开小车的工作。思索了一段时间后在第二天就和,天虎给局长打了请调报告,到商业局下属的糖酒公司去开了大货车。

   秋生在城里也干了三年多了,手里积攒下了一些钱,正好赶上城市扩建,许多的单位都修建办公楼,装修房屋。秋生靠着在村上干过建筑的活儿,在村里拉上十多个闲余的劳力组建了个包工队,承揽一些装修房屋的零星活儿,。一年算下来,除去工人工资等费用,净挣了八千多元。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这简直是一笔巨款了。就天虎和枫英两人合起来一年的总收入也不到秋生的一半。由于秋生包工队的人干活舍得下力,工做得的细,质量过硬,慢慢秋生包工队在城里就打响了名声。主动和秋生联系工程的单位多了起来,秋生的包工队也渐渐发展到一百多人,又从县里的建筑公司拉了两个搞技术的师傅,高薪厚待。秋生承包的活也,从小型的工程发展到修建办公大楼。

   秋生手里有了钱,常就在工余时间请天虎和风英小两口到饭馆里吃饭。,有时候喝酒的时候,天虎就把陈三也拉过来,经常是凤英把着酒壶轮流满酒,三个男人花拳行令只喝个汹汹大醉而归。秋生在村子里修建了五间小楼房,有了再讨个媳妇的想法。天虎娘在和凤枫英唠嗑时也经常提这事情。凤英张罗了好几个人,由于那时,秋生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和年轻姑娘年纪悬殊太大,再者是当时的身份等级和门户观念很强,秋生虽说有了钱就是有钱的人不但始终不是城里人是城市户口、、没有正式的工作也低人一等。况且城里的姑娘找对象还要求是大学生。而秋生在城里住久了,也看不上农村的姑娘了,讨媳妇的事情暂时搁了下来。

   天虎换了工作,开个大货车经常到外面的城市去拉货,顺便能到其它的城市去转转,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有时在外出车十多天,累的得腰酸褪疼的,但看着美丽的妻子,逗着已开始呀呀学语的女儿,幸福的感觉便充斥了他整个心房。城里的同学或者是单位的同事结婚办事,天虎总要凑个热闹,在宴席上喝个尽兴。天虎的酒量渐渐增大了,刚参加工作时喝一两的酒就晕了,现在喝它个七、八两的不上头,遇到知己的朋友办喜事常常要喝得大醉而归。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城郊一同学结婚,秋天虎在闹完洞房后,已是凌晨两点多了,骑着刚买的摩托车飞奔在乡间的油路上,.皎洁的月亮高高挂在碧蓝色的天空,公路两旁成片的玉米像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裟,.宁静的夜色中,只听得到摩托车电机发出的欢畅的轻柔的声音。狂野的风吹起了秋天虎的长发,感觉格外凉爽舒畅。秋虎想着闹洞房时同学的丑态直想笑。冷不防在一村庄与公路的交叉口窜出一辆机动三轮车来,天秋虎的意识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猛地撞在了三轮车上,强大的惯性把他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出了十余米,秋虎顿时昏迷过去。

   当天虎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市医院的重病房里,感觉头上翁翁地一阵一阵地巨痛,脸上和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枫凤英和娘围在床前焦虑的等待着。秋天虎挣开眼睛,首先看到脸上挂满泪花的凤枫英,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感觉下身没有一点的气力了。凤应英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捂着脸跑出了病房外。

   天虎是在早晨五点多被当地的农民发现后通知派出所送到医院的,由于失血过多,生命垂危,医院进行紧急抢救,保住了天虎的一条性命。但天虎的右耳被地面擦的只剩下个轮廓,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腰椎骨粉碎性骨折,腰部以下完全瘫痪。等天虎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又到省医院做了一次手术,病情巩固了,但下身永远失去知觉。

    (七) 情裂

   天虎的手术还算顺利,枫凤英请父亲的一个老战友帮忙请了省城的一个外科专家给天虎做了手术的,手术还算顺利。天虎的单位糖酒公司咬着牙硬挤出了三万元的医疗费,枫凤英也把家里准备买房子的积蓄一万多元也拿了出来,最后还欠下了八千元的借帐,由于脊柱粉碎性的骨折,位置又特殊,医生交代说以后有感染炎症的可能。枫凤英在病床前端屎端尿、找医生,在忍受着巨大的精神上痛苦的同时尽着做媳妇的责任。,夜晚陪侍输液的时候,她总想着一个现实的问题:以后漫长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回到蒙城县,凤英和单位请了半年的假期服侍天虎,天虎娘负责做饭、接送已上幼儿园的女儿晓小丽。过了几天,陈三来了,他如今已是南城派出所的所长了,上班穿警服,平时穿一身笔挺的料子西服,柔软而乌黑的头发从鬓角处齐齐地分开,显得人格外精神。每次来总是买一些苹果香蕉的,顺便给还给晓小丽买一些炮炮糖之类的儿童食物。陈三每次国来都到病床前握着天虎的手问长问短地寒暄几句,但说话的时候却总忍不住用眼角瞟几眼枫凤英那俊俏的脸庞,然后再和凤英说上一会,然后说工作的事情多匆匆告辞。

   秋生也来过两次。在天虎上省城做手术前,秋生曾拿过送来了一万元钱。一开始,凤枫英不肯收。,秋生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能没个难处,这都是乡里乡亲凑的,就算是借给天虎的,什么时候有钱再还。这时候,1万块钱这点钱对对于秋生来说他来说已经不是个什么大的数目了,包个大的工程,挣的零头都比这多。天虎不好说什么,天虎娘千恩万谢地唠叨个不停。枫英推让几下后也就收下了,这节骨眼上反正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秋生第二次来的时候,天虎刚从省城医院回来。秋生来时带了一小瓶的酒,说是建筑生意难做了,要去承包一个煤矿,估计要跑个半年八个月的,以后顾不上来,和秋虎对饮几杯。说者自己把酒倒在酒盅里,一杯接着一杯自管喝,不大一会半斤的酒下肚了。秋生喝酒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每喝一杯就眨巴一下眼睛,眼角的皱纹就堆积在一块了,噙在眼里的泪要掉出来了,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千元钱,说是给天虎补贴身子用的,说完头也不回走出门外,钻进了等在门口的黄色的北京越野吉普车……。风吹起他胸前扎着的一条红色领带。

   晚上,天虎总是难以入睡,思前想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从农家走出来的一个穷孩子、参军,立功转业、组建起令许多人都羡慕的家庭,拥有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甜美的回忆只是短暂的,但紧接着是车祸的发生,自己如今成了一个废人。母亲已经年迈并且时时有头痛的毛病。枫凤英如花似玉的一个人就这样被我糟践一辈子吗?和秋生、陈三对酒当歌已经成为遥远而不可及的回忆,看凤英在舞场的飘逸洒脱的舞姿也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想着,想着,常常心里憋起一阵无名的怒火,他狂叫着,把身边的枕头和喝药的杯子等物件统统摔在地上,任狂怒的火爆发、发泄。枫凤英眼里含着泪水,等天虎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收拾屋子的东西,给天虎接屎接尿,擦洗身子。有的时候看天虎的情绪好点,枫英就用软软的话来安慰,说以后科学发达了,会治好病的。,女儿也等着爸爸能康复站起来,家里有许多的事情要等天虎来做。凤英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她知道天虎站起来的希望几乎是零。

   三年后,蒙城市也和全国许多的地方一样搞起来企业改革。“破三铁”成为当时叫得最响的口号。天虎所在的糖酒公司在计划经济时期属于商业局下属的八大国营公司,令人羡慕的国营单位,往里调一个人要在劳动局申请全民工的计划用工指标,还要托很大的门路。这些年白糖和酒类等控制商品的放开,许多的个人的小门市部里都能够经营白糖和白酒。糖酒公司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已经是资不抵债。后来,公司承包给个人经营,天虎被列入下岗的名单,每月只能拿几十元的生活费。枫凤英所在的电视台是事业单位,还能照常领到工资。

   天虎的病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前做手术的创伤处感染了,需如果重新到省城动手术,但又需要一大笔的费用。这时,天虎的单位也已经拿不出巨额的医疗费用,民政部门发给的一年三百元的军人补助对于天虎的巨额的医疗费用来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天虎的病只有靠打抗生药滴注液来维持,家庭生活日见窘迫。

   天虎病痛的磨难和日夜的操劳,使得凤枫英失去了往日俊美的容颜,刚三十多头,的年纪眼角已经悄悄爬出了细细皱纹。激情的生活,甜蜜的爱情和温存,舞场上飘逸奔放的舞姿……,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虚无飘渺的幻境。这艰难漫长的路还要走多长,漫漫的长路还能用多大的勇气来支撑,这是凤枫英经常在一个人想的问题,可也是又是一个不敢面对的现实问题,不敢想又不得不想,。有时在录制新闻节目时常常忘了词……

   凤枫英的父母在听说天虎出事后,也给过一些资助。两家的关系有了缓解。枫凤英时常带着女儿回父母那里探视,毕竟父母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母亲看看凤英消瘦的脸庞,看着怯生生的外孙女,鼻子酸得直掉眼泪。,数落凤枫英不听父母的话如今才遭受如今的了磨难,还又是劝说凤枫英离婚再找个好的人家……在母亲数落的时候,凤枫英也掉着眼泪,“离婚”一词震得枫英脑子中一片空白。

   天虎和凤枫英的离婚手续在市民政局办了。天虎这几年一直煎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尽管还他深爱着凤枫英,但他却不愿凤枫英为自己忍受无尽的磨难,凤枫英为自己付出的牺牲和承受的磨难实在太多了。在办理离婚手续的前一个晚上,凤英和天虎两人又重新躺在分居了几年的床上,两人间没有怨恨,没有一丝幽怨的神色。他们在回忆着往日所有的激情、温馨和浪漫,回忆着那个火热的爱情……

    (八) 煎熬

   天虎和母亲、女儿回到了末凹村,那个熟悉的小村。枫凤英原想让女儿跟着自己生活,毕竟自己目前的条件比天虎强多了,有抚养女儿的经济能力。可天虎娘坚持要把小丽要走,那毕竟是李家的根啊,天虎如今成了一个废人,小丽就是他所有的希望。

   离开了五年多的末凹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的老村分成了新村和旧村两块,。在村南边的一大片的土地上拔地立起了十多排“出厦”楼(农村对二层以上的楼上带有厅台的楼房的俗称),青砖红瓦,别有一番气概。而最显眼的是秋生新近修在村子最南的端路边的别墅,占地三亩多,仿古式的建筑,厅台楼阁,飞掾斗角,屋子顶全部用琉璃瓦铺成,阳光照射下屋顶的琉璃瓦片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新村的人多是在外跑生意或者搞副业挣了钱发达起来的人,而老村里住着老人或者是病残的生活贫困的人。村东边的“二神庙”由秋生组织村里一些有经济能力的人捐款翻修一新,秋生还出资二十万为村里打了一眼机井,修了一个大水池,末凹村从此结束了吃水难的历史。

   以前天虎的“英雄”事迹在村子里也着实红火了一阵,许多老人都称赞天虎这娃子有出息,年轻人羡慕天虎安有工作,讨了一房漂亮的媳妇。几年后,议论天虎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就连天虎出事回到村里也没引起多大的风波,最多也就是亲戚们和邻里之间的到家里探视问候。

  时下,秋生成为村子里议论最多的人。秋生承包煤矿后两年,正赶上全国煤炭大涨价,以前二、三十元一吨的煤炭发愁销不出去,现在转手就翻了十多倍的价钱。每吨三百多元的煤炭南方的客商排着队等着要货。仅堆在场上的一万多吨的煤转眼间就换成了四百多万的钞票,秋生一夜发迹,成了百万富翁,如今秋生存在银行里的钱少说也有三千万元。现在财大气粗的秋生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黑瘦的脸上堆积起发着红光的横肉,腰粗了,肚腆起来了,说话也是吆五喝六的。他在城里成立了煤源开发有限公司,下面两个煤矿,一个煤矿电器配件经销公司。城里的人见了他都要叫张总,慢慢地村里的人也把“秋生”的称呼改成了“张总”。村里的,秋生时下是村子里议论最多的人,老人们还都赞许秋生给村里办了许多的事情,德行好,必有好报,但也有许多的年轻人对秋生之类的人表现出不屑的神态,说他是“爆发户”。

   天虎回到村里二十多天的时候,秋生从城里回家带着个只有二十出头打扮妖艳的女秘书到天虎家里探视,天虎娘忙拿个凳子让他坐。秋生站着握着秋生的手说着一大堆惋惜的话,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轮椅,并和随从一起把天虎从床上扶起来抬上轮椅,试着抬才出院子外,秋生亲自推着天虎在村里新整修的水泥街道上缓缓而行。

   早秋的温暖的阳光普照在末凹村高低错落的屋舍上,温暖而和煦,不时有一阵凉爽的微风轻轻拂过脸面。蜿蜒曲折的小街旁随处可见露天的厕所和种在厕所周围的高大的槐数和白杨树,许多厕所的砖已经被风雨腐蚀成灰黄色。在村东庙的对面是解放后才修的舞台,庙和舞台的中间是一大片的空地,平时村里有个红白喜事的都在这里操办。东庙的侧面有一个小店铺,几个老人坐在门前的沙石长条上悠闲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唠嗑着家常,一群年纪不等的青壮年围在一起谈笑、打闹着,店铺里摆了两场的麻将桌子正在激烈对垒,他们经常为输赢几元钱而相互对骂,争得面红耳赤。这里成为村人农闲后时常聚会的场所。

   几个年轻人见天虎、秋生一行人过来,纷纷和秋生打着招呼,忙叫着“张总”,“近来又发财了吗”……

   秋生停住轮椅,几个箭步跨到老人们跟前,“五大爷”、“三叔”应酬着,忙从口袋里掏出“大中华”烟给老人发着,并一个一个点上火,然后。随手把剩下的烟盒撕开,给年轻人扔了过去。老人们啧啧称赞着秋生的“厚道”、“仁义”,说着一些恭维的话,青壮年在哄抢着扔过来的烟卷。

   一个被秋生称做五大爷的老人抖着花白的胡子拉着秋生的手,感慨着说:“孩子,你为村里办了许多事情,村里会记掂着的。这几年你挣了钱,吃了不少的苦头啊,你娘为在拉扯了将你兄弟四个拉扯打也可是遭受了许多不少罪啊”。

   话音没落,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就挤弄着眉眼抢着说道:“大爷,俺们是高高山上的一条棍,吃了一顿想下顿。人家张总在城里可是住着宾馆的洋楼,有服务员和小蜜专门伺候着,晚上还要到舞厅、桑拿里逍遥,过的是神仙的日子啊”。在场的人轰笑着。

   秋生听后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眼中露出苦涩的笑容。刚筹办煤矿的时候,资金不足,整天跑银行贷款,给银行行长敬烟,腆着笑脸看着人家的冷漠的眼神,几番吃请不凑效,在答应给人好处和提成后,拿建筑队的资产做抵押,五百万的贷款才拿到手里。办起煤矿后,出过一次事故砸死一个人,矿工的亲属整天围着闹腾,市里的几个部门也找上来,停产整顿、罚款处理,赔偿损失一阵阵的闹腾;特别是想起从矿井里抬出的死难的矿工那狰狞的面目就格外的难受,那是人命啊。他想起一些小报上的“煤矿老板怎怎么地奢侈享受”的报道,就牙根痒痒地恨那些的记者好不容易才熬过那一关。后来,秋生的煤矿交给别人经营管理,但自己仍是老板。他每天都要到矿上查看一下。

   沉默不语的秋生送天虎回到家。那时刚兴起的像砖头大小的“大哥大”他买了好几部,都让随从拿着,他最怕的是晚上有电话,一是上门催外欠的,再个是怕矿上出问题。常年住宾馆心里也不塌实。

   天虎躺在当时和凤枫英新婚洞房花烛夜的木床上,想着几年来和凤枫英的婚姻生活,脸上一会浮现出甜蜜的微笑,而一会又陷入痛苦的神色。由于长久躺在床上,又少了枫凤英不在身边的照料,翻身子的次数少了,天虎的背部已长出了一些褥疮,发出阵阵的恶臭。母亲七十多岁的人了,要做饭操持家务、还要料理地里的庄稼,有时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要,天虎家的一个姑姑过来帮着照料。枫凤英每隔两个月就要来送小丽的抚养金,每次来了都要帮天虎擦洗身子,拆洗被子。天虎娘也总要拉着枫凤英说上一阵话儿。

   话说两头,天虎送回村子里后,枫英退了租的房子,回父母那里住。陈三成了枫英家里的座上客,枫英的父母对年轻有为的陈三很满意的,两人经过几个月的交往,决定结婚。

   原来在城里和天虎他们来往很多的陈三,在天虎回到村子里的近一年的光景里从没来看望过一次。陈三虽然是念了个高中学历,实际上按他自己的话说,顶多就是个小学的文化程度。平时公安局里要写个简报、汇报材料的都拿不出手来。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是会来势,见什么领导说什么话,在套乎领导上很有一套功夫的,逢年过节的都到要局里几个主要领导家走动走动,说是去拜年,领导家的几个孙子每人手里都要塞上五百、一千元不等的“压岁钱”,出手大方,哪个领导家办个红白喜事的,都有陈三在场张罗着,有时自己掏钱给领导家置办上烟酒等办事的物品。陈三的殷勤和孝敬领导们自然心中有数,不久陈三就被局领导提议和推荐,成为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了。这年他刚三十二岁,而单位里几个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和他同年参加工作的,有的只混个派出所的副指导员,还有的在办公室负责写材料的,而陈三在公众场合下的发言稿子自然也就由那些有文字功底的高材生给准备了。

   陈三结过婚,对象是在某银行工作的一个长相出众的姑娘。,可婚后一年多,陈三就以感情不和而离异。陈三离异后没有子女,在结婚前凤英和陈三驾驶着公安局的警车到末凹村看望了天虎,天虎送回村子里后,凤英退了租的房子,回父母那里住。陈三成了凤英家里的座上客,凤英的父母对年轻有为的陈三很满意的,两人经过几个月的交往,决定结婚。

   陈三离异后没有子女,凤英和想和天虎商量要求由她抚养女儿小丽。为此,凤英和陈三在结婚前驾驶着公安局的警车到末凹村看望了天虎。这时,小丽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了,不能耽搁孩子的学业。,可枫凤英的要求再次遭到被天虎娘的拒绝。但天虎要求答应枫凤英答应一个条件,在自己死后让枫英照顾好小丽,但有个条件就是小丽日后不能改姓,为张家留下一个根,也为了纪念他们爱情的结晶。凤英含着泪一一应允。

   在凤枫英走后的两个月,天虎的病情恶化,他时常感觉到腹腔里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扎着,胸部时常憋闷,透不过气来,。晚上疼痛稍微减轻后,迷迷糊糊地老梦着一些荒诞怪异的梦,有时是在城里生活的、有时是在童年时候的,甚至有时梦里和已死去的父亲说着话,有时则梦见自己在黑色的旷野中奔跑,天空中雷雨大作。他梦到了自己在战场上,硝烟弥漫了暗灰色的天空,胸部被一颗流弹炸了很大个窟窿,鲜红的血往外“汩汩”流淌着,朦胧中他思念着一个美丽的姑娘,低声哼着一首献给姑娘的情诗:硝烟弥漫/风儿轻轻吹着/小草在低声吟唱/激战沙场的好儿男/热血染红了共和国鲜艳的旗帜/云儿啊,慢慢地飘,带上我对她的思念……梦中说的姑娘是凤英或是其他的人,醒来后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天虎的病情只能维持着,村子里的医生给输液、打针,天虎的手上、脚上已经满是点点滴滴的针孔了。每顿的饭只能吃一小饭的糊粥。

   巨痛的折磨有时使天虎丧失掉理智,他想着自己的不幸和短暂的人生,想着死亡后的未知的恐怖,时常会发疯地怒喊一阵,他有时还会把小丽端过的饭碗摔掉,把女儿小丽拉过来,在女儿小丽脸上身上一阵乱打,小丽凄厉的哭喊声把秋生娘和几个邻里惊过来,硬是把小丽拉出来并。叫来医生给天虎注射镇定和止痛的药后,。待天虎清醒过来,天虎看着女儿嘴角流出的血和自己手中揪下的小丽的头发,祖孙三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这时,有时天虎想早点了结自己的生命,一整天不进一点食物。一天晚上娘和女儿睡下后,他抱着被子滚到了炕边的火上,任火焰灼烧躯体一声不吭,还是娘闻到烧糊的焦味,硬是救下了他。

   冬日里一个阳光明朗的上午,天虎突然感觉一夜睡的很踏实,觉得身体的痛楚减轻了许多,日光渗透过窗搁子的白纸,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天虎在嘱咐好女儿上村里的学校后,叫母亲给做了一碗鸡蛋糊糊粥吃了,感觉肚子里很充实,又拉着母亲说了许多的家常,母亲脸上也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脸。天虎让母亲扶着背靠着炕璧坐起来,然后拿起看一本爱情小说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感觉头脑迷糊着了。,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迅速地回忆起了一生中许多重大的事儿事件,儿时的童真、念高中、初中上学的经历、母亲的日夜操劳、和凤英相知相爱的温馨,战场上的硝烟、和秋生从儿时建立的深厚的友情、和枫英相知相爱的温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墓闪过,感觉既遥远,又好象就在眼前。随后是一个头顶上闪着光环的人走过来和蔼地拉着他的手,走向一幅荒漠而无人烟的境地,整个空间充满了金黄色的软和的光线,然后在一个时空隧道里飞速地飘行,天虎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和原来的那个躯体完全分离,没有任何的负重,没有一点的恐惧的感觉,只有着祥和和温馨。。随后,天虎觉得自己在一个虚无飘渺的温暖的空间里自由自在地漂浮着,远离了人世间的情爱、烦躁和苦难,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许多的他不认识的,和他一样的自由的生灵在微笑着向他招手……

   天虎死后,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样子像睡着一样。秋生张罗着村子里的人给办了丧事,秋生原来所在的单位和民政局等的单位在村里开了个追悼会,丧事简单,没有庞大的送丧的队伍,没有像城里办丧事那样的数百的花圈;十多人的穿白色孝衣的队伍在凄婉而冷清的锣鼓点声行进在开往村外的一片墓地上。

    凤枫英是在天虎出殡后半个月的时候,才得知消息。虽然和天虎已经离婚一年多了,但天虎去世的噩耗传来后,她还是感觉很突然的,那毕竟是她的初恋,是她青春的激情。她捂着被子痛哭一场后,到末凹村领回了女儿小丽,顺便还带小丽到天虎的坟头祭奠和最后告别。这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尾声

    二十一世纪初年,秋生经过多年的打拼,已经成为蒙城市响当当的民营企业家,还当上了市里的政协常委和省里的人大代表,总公司下辖的六座煤矿、三个经营性的子公司,固定资产已经达到两亿多元。他有好几辆的私人豪车,城里的高档的宾馆、酒店、舞厅、桑拿等场所成了他时常光顾的场所,出手很豪爽。秋生时常接待的是市里的头面人物,电视新闻上也经常有他的影子。秋生在自己富裕后没有忘记生他养他的那片热土,他先后出资数百万元,为末凹村修建了一所小学,以自己的名字设立了教育基金会,帮助村里的贫困的人家考上大学的子女就读。在末凹村外的两山之间的河滩上架设起一座长一公里的石桥,一条油路与小桥连接起来蜿蜒而去直通到末凹村里。

   几个月前,十多辆小车一直开到末凹村东庙口的宽阔的场地上,蒙城市政府和质监局的几个领导下到末凹村,在距离村东庙口一千多米的一块空地上查看,说是秋生联系了几个上海的老板要在末凹村投资八千万元建设一个大型的食品饮料厂,解决村里的富裕劳力就业和村里的黄梨、苹果和野生酸枣的综合利用……

   末凹村南的新盖起的一大片的楼房在县乡的公路边,很显眼的,和新修的石桥都成为市里乡里的领导参观考察的重点的项目,成为这里农村经济建设的典型。末凹村北依旧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高低错落不平的老式的房子,依旧住着在这里生活了千百年的村民,有的村民打下的粮食也只够填饱全家人的肚子,有的贫困户和病残户生活中常常是捉襟见肘,孩子念书的学费都难打凑。村东庙前依旧可以看到许多的老人、青壮年在农闲时候悠闲地享受着日光的沐浴、唠嗑着家常。

    后来电视上秋生的镜头少了,有人说他在上海花二千多万买了几套高级别墅定居了。

   现在的蒙城市完全是一派现代化新型城市的景象,一条贯通南北长五公里的“迎宾路”成为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街道中间是间隔三十米宽的两排巍然挺拔而秀气的南方的杉树,一座座鳞次皆比的样式新颖的高楼装点这个充满着活力的城市。街道上跑着的一辆辆的豪华的小轿车充塞了六纵六横的城市主干道,连同随处可见的灯红酒绿的各色娱乐场所,成为先富裕起来的新型一族阶层的典型标志。政府机构的官员们坐的车越来越豪华气派,“奔驰”、”“宝马”、“卡迪来克”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的车已不鲜见。以前的国营工矿企业在改制成有限公司后,“老总”的年薪能拿几十万、百多万元。政府机关里的有高等学历的普通公务员闲时品茶看报纸的时候感叹着只有一千元出头的月薪和越涨越高的药费、教育费用……

   在蒙城六纵六横的气派的街道而围成的“城中村”中,依旧有大片大片的经历了几百年沧桑的老式房子,低矮而黑暗的民房里住着些没有经济能力盖新房的祖辈生活在这里的人群,有下岗工人的租房户,有外来打工的租房户。这大片“贫民区”景象和在城南边的“翠化山庄”的一百多套豪华别墅、修建在街道两边显眼位置的几十栋单元楼的住宅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几个月的时间,有一个消息传过来,说上面有精神说免除了贫困山区九年制义务教育附加费和贫困家庭学生的学费。过了一段时间,又一个消息在末凹村里传播开来,说是国家有政策,免除了农业税,还拔下了13个亿的种粮补贴款,很快消息就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村庄。坐在东庙口的几个老翁也鳖不住了,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开始他们也不怎地相信,那是祖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皇粮国税啊,怎能说免就免呢?公家的地让你白种了再给你补贴,天上难道会下白面了吗?一个叫“喜子”的年轻人从庙边的百货店里拱出来,说是在中央电视台看到的。几个老翁还是不信,硬是跟着年轻人到村委主任家里去证实了才作罢。后来在百货店里打麻将的年轻人不见了,东庙口的石条上几个七、八十岁的老翁依旧悠闲地晒着太阳,每日里悠闲地谈论着古老的村子里发生的奇闻逸事。

   几个月后,十多辆小车一直开到末凹村东庙口的宽阔的场地上,蒙城市政府和质监局的几个领导下到末凹村,在距离村东庙口一千多米的一块空地上查看,说是秋生联系了几个上海的老板要在末凹村投资八千万元建设一个大型的食品饮料厂,解决村里的富裕劳力就业和村里的黄梨、苹果和野生酸枣的综合利用……

   一轮红日跳跃着、冲破稀薄的云层温暖地照耀着蒙城这片土地。这座北方地区的“明珠”城市,经过几场风雪的洗浴,冬日干燥而寒冷的空气里渐渐地增添了一些暖意,飘舞的雪花落在地面上随即融化成水。有人能听得到天空中偶尔响起的几声的春雷声。是啊,寒冬即将过去,春天的脚步还会远吗……

    (完)

   (注:本文为庆祝山西高平市荣获“全国质量兴市先进市”而作,版权归中国质量新闻网和作者,未经作者同意登载和转发此文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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