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
   王安邦初任平城市委书记，就发生了毒酒致死人命大案，王安邦在组织执法部门破获制造假酒的黄彪造假走私贩毒团伙的过程中，面对经济萎缩不振，政府机构臃肿、地方领导与犯罪团伙相互勾结等重重弊端实施大手术，用铁碗对行政和经济管理体制进行一系列改革。质监、公安、出入境检验检疫等执法部门通过查处一个个制假大案，用法律“长缨”束缚了造假“黄龙”。平城经济社会最终走向繁荣、和谐。

   
（二十六）

创业维艰  

   平城市市长人选终于落定。原在地级市当市委副秘书长的黄埔东调任平城市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黄埔是复姓，东是他的名字。

   由于国家这几年压缩基建规模投资、宏观调控金融政策的实施，使得煤炭、钢铁市场的需求量变小。作为煤炭大县的平城市经济发展再度陷入困境，煤炭企业惨淡经营，三十多家煤矿停产，一些村办小煤矿干脆倒闭。二轻局下属的标准件厂、服装厂、水暖配件厂、工艺美术厂等二十多家集体所有制企业名存实亡，企业职工四、五年没发一分钱工资。前阵子的国有煤矿改制，把“某某煤矿”更名为“某某矿业有限公司”，换汤不换药，经营机制、管理手段照旧。王安邦实施的国有企业市场化改革方案遇到了重重阻力，关键是企业人员安排。

   黄蒲东到王安邦办公室汇报这些问题时，王安邦放下了手里圈阅的一份文件，摘下眼睛，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呷一口：“这也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着的问题啊。政府给企业放权，企业有了更多的经营自主权。无论怎样改革，目的都是推动经济发展。”

   这几年，王安邦提出了壮大民营企业发展思路。南洼村的益农食品饮料厂已经发展为年消化黄梨、苹果500吨，年产值3000万元的中型企业。昔日的泥腿子、南洼村的村长兼食品饮料厂厂长张文生如今已经是西装革履，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过去经常跑市里要救济款，如今走南闯北联系销售业务，还在太原等几个城市开办了业务联络处。食品饮料厂在华北五省的销路完全打开，一些大城市的销售商找到门上要上货，昨天他还跑到王安邦的办公室，请政府帮忙找银行贷款，扩大生产规模。张文生桌子上的定单已经订起了一大漯，愁生产不出东西来。食品饮料厂急需扩大生产规模。他来见王安邦的时候，顺便带了两件厂子的产品，要王安邦品尝，一番死磨硬缠的，硬是让王安邦从准备给二轻企业关闭破产用的资金中抽出了五百万，给南洼食品饮料厂做无息贷款用。

   就在大多煤炭企业陷入困境之时，一个叫“郜天成”的人从外面回到平城投资二千万元建起了一个“兴平焦化厂”。此时，“郜天成”的名字已经在平城市叫响了二年多。此人三十六、七岁年纪，身材细长，面目清秀，鼻如悬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和人说话时脸上带着微笑。郜天成土生土长的平城人，父亲原在县城经营了一家照相馆，几十年来积累了一些资金。郜天成高中毕业后，高考榜上无名，就跟从父亲学照相。他脑子活络，经营有方，业务迅速扩大，在平城临近的几个县城都开了“彩色图片扩印社”连锁店，在煤炭形势火暴时期，他看准了餐饮业的兴起，在一个城市买了一块地皮，兴建了一个相当规模的酒家。省市电视台每天都播放着他的酒家和“彩色图片社”广告，郜天成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去年，郜天成瞅准了平城市得天独厚的煤炭和生铁资源优势，请专家论证后，建起了一个“兴平焦化厂”。

   王安邦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只是一直未谋面，厂子剪彩时，打过一次照面。王安邦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把“兴平焦化厂”作为壮大民营经济的重点支持企业。天有不测风云，兴平焦化厂建遇到了技术瓶颈，妨碍了企业的发展，高薪请来的炼焦师傅也一甩袖子走人了。二千万元是郜天成在外打拼十几年的所有的收入。如今，二千万元就剩下了诺大的一个场子、几座炼焦炉、十余间平房，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烧炼不成焦的煤渣。长时间的劳累，郜天成住进了医院。

   省城某部队医院里病床上，郜天成手上打着吊针。窗外，雷电交加，一阵狂风夹杂着豆粒大小的密集雨点打得窗户玻璃砰然作响，又是一阵“刷刷”的雨声。郜天成清秀的脸颊显得更加消瘦了，额骨凸了出来，脸上常带着微笑不见了，他眼望着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的滴落，陷入沉思中。

   平城在古代就有“冶炼铸造之乡”的美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大炼钢铁那会儿，村村都有炼铁厂和翻砂厂。儿时的记忆中，村子里每年春季都要“打铁花”驱邪祈福。翻砂厂开炉的那几天，炼铁炉通红的火光映红了村子南边高低错落的房舍，映红了一大片丘陵山冈和沉沉的旷野、也映红了整个夜空。打铁花的过程需要有几个人配合完成，先用一个特制的坩埚把细碎的生铁熔化成液态铁，由一人用一长勺子将铁水舀出，然后抛起来，另外一个人用一块大木板就势将一串串的呈抛物线落下的通红火球再次猛击到老槐树高高的树梢上，伴随“砰”“砰”的巨响，红通通的夜空中，随风飘曳着的老槐树万千枝条间迸裂出无数个色彩斑斓的小星星，一闪一闪、潇潇洒洒在夜空中飘荡，造就了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的人间美景。

   他正是看好了平城星罗棋布的冶炼、铸造企业和丰富的煤炭资源，才下大决心回来投资焦化厂。郜天成从上辈人那里就听说，炼制焦碳要用烟煤。可平城境内几乎全部是无烟煤，除了碳块用于冶炼和铸造外，煤矿里产出的煤粉很少的部分供群众生活用，老百姓把煤粉买回家，然后把煤粉和土搅拌，和成煤饼烧火做饭和取暖。大量煤粉从煤矿里挖出来后堆成了山，风一吹，煤粉就飘落在农田里，路上，煤矿周围的田野到处是黑糊糊的一大片的污物。平城这几年兴建了几十家选煤厂、洗煤厂，可经济效益还是不怎么好。如果把煤粉收集起来炼制成焦碳，运出去用于发电和炼制精钢，煤粉利用的经济效益就会大幅度提升。这符合省里提出的产业结构调整和提高煤炭效益的大政方针。

   郜天成正是基于上述的想法才筹集了十多年打拼挣的钱回来办厂的。刚回来办厂时，年过六旬的父母亲极力反对和阻拦，他们不愿让儿子承担巨大的风险，为此担惊受怕。而市政府在土地征用、立项审批上给予大力支持。厂子刚建起时，村子里三十多个和他同龄的伙伴们，在工地上连续五、六个月和他一起挥汗如雨拼搏；他过生日时，三十多个伙伴为他在电视台点歌祝福。而此时，厂子投资的二千万元几乎用尽，炼制出的焦碳沾结指数、发热量和含硫量等技术指标都不符合要求，质监局送来的检验报告单在他办公桌上堆起了老大一摞。一次次的失败和打击，搞得他身形疲惫。巨大的精神压力几乎要把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击跨了。他的三十多个伙伴没有一个人领取拖欠了半年多的工资，还为他筹集了十多万元的资金，愿与焦化厂荣辱与共。郜天成心里清楚，最大的难题是生产工艺和技术攻关。

   一个巨大的闪电劈破黑色的夜幕，闪电的刺眼的光柱透过窗户玻璃印在病房白色的墙壁上，紧接着一个炸雷，震得日光灯架开始晃动起来，狂野的寒风猛然吹来了虚掩着的玻璃窗，一阵细密的雨点扫在病床上。郜天成从沉思中猛然惊醒过来，按动墙上的呼叫装置，叫过护士。然后拔掉插在手上的针头，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决心背水一战，哪怕倾家当产，也要拼搏一次。
 
   王安邦从市长黄蒲东汇报中得知了郜天成办厂的窘境，并被年轻人艰难创业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这阵子，他正忙着处理国有和二轻企业破产和人员安置问题。王安邦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硬笔，让黄蒲东召集质监局、经贸局、科技局、发展计划局、财政局等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一起到兴平焦化厂现场办公。

   小赵被郭明抓了差，和李霞到兴平焦化厂帮扶企业，时间是三个月，吃住在企业，帮助兴平焦化厂解决技术难题，提高产品质量。郭明还特意交代，有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由小赵到省里联系有关专家，费用回局里报销。

   当小赵听郭明说，要他去省里联系有关专家时，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酱油，七上八下的。最主要是他不愿意见李飞。自从上次他到省城和李飞最后一次见面后，失恋的痛苦打得他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下来了。八、九个月，他一直没给李飞打过一次电话，有时上网时，看到QQ好友中李飞的图标忽闪着，懒得再去理她，再后来就干脆重新注册了一个QQ号，以前那个QQ号码不用了。前阵子，李飞从省城打电话来，说要和男友结婚，要小赵参加婚礼庆典。这个电话又重新勾起了小赵痛苦的回忆。他不想、也不敢去正视那段痛苦的记忆，只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痛苦会慢慢在心里磨平。他本不想去参加李飞的婚礼庆典，可如今局长又让去省城请专家，他能高兴吗？

   小赵和郭明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到兴平焦化厂帮忙，请专家让别人去吧。郭明一听就火了，在农村当乡镇书记养成的“霸道”作风显露无余：“古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瞧你吃得满面红光，粗棒的一个好小伙子，能有什么病？你给我听好了，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给我去。兴平焦化厂搞不成技术革新改造，产品质量不达标，你小子就不要再来上班了！”

   小赵近来为父母老是唠叨他的婚事而恼火，说二十八的人了，再不结婚，以后连个二婚都难找了。郭明的训斥非但没使小赵屈服，反而把个小赵激恼了。小赵梗着个脖子放开了言：“我的工作职责是特种设备安全监察，如果这方面出了问题我负责！你说怎么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我哪点工作没做好？我有知识，有能力，那是我自己花钱念大学学的知识，单位给出了几分钱？单位里有关系，没作为的人，还不照样当劳模，被你推荐当上了领导？你要处理，就先把这些问题给处理了再说！”

   小赵说完，也不等局长有什么反应，一甩门扬长而去。郭明先是一惊，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了办公桌上的高靠背椅子上。他知道小赵的个性，别看嘴上不饶人，工作该怎干还干，用不了多会儿就会主动来请罪的。他从小赵的话语里听出了对单位一些问题的不满，可社会兴起的拉关系跑官风气又何止是郭明所能解决的啊。这次上面要调整干部，单位两个年轻人，连中层干部都没当过，工作平平，却被上面提拔当了局领导。有的人在乡镇工作一辈子，能上个副科待遇就不错了。郭明当小赵是因为人事任用上有意见，却不知道小赵和李飞两人的关系问题。

   小赵发这番火的时候，却不知道那天郭明陪市委书记和市长到兴平焦化厂现场办公时，挨了王安邦的批。当时窘得郭明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兴平焦化厂董事长简陋的办公室里。王安邦听取了兴平焦化厂董事长郜天明有关建厂情况的汇报。花费了二千多万元，白煤配无烟煤炼制焦碳的技术难题一直攻克不下来，影响了厂子正式投产和经济效益。    

   王安邦和市长黄晓明交换了一下意见。他扶了扶滑在鼻尖上的眼睛架子，然后说道：“兴平焦化厂是我市第一个大型民营企业，项目符合省委提出的产业结构调整和能源加工转化政策。我和市长碰了一下头，我们要对兴平焦化厂实施重点扶持政策。一、市财政拿出一千万元作为该厂的技术改造扶持基金。二、市劳动局、人事局要为大中型民营企业提供技术人才保障。选拔一批优秀的大、中专生到民营企业工作。到民营企业工作的人才增加事业编制，工作档案在人才交流中心保留。三、解决企业发展的技术问题，市经贸局、质监局要积极为民营企业的技术工艺改造、产品质量提升提供技术指导和扶持，为民营企业发展服务。”

   当王安邦讲完上述一番话后，郜天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走两步握住了王安邦的手，他那清秀的脸上泛起了红光：“王书记、黄市长真是雪中送碳啊，解了我的大围。谢谢，谢谢。”郜天成接着又和几个单位主要领导一一握手。

   双方重新坐定，王安邦冷不丁地向郭明发问：“你是负责产品质量工作的，质监局对厂里的产品做过分析检验吗？”

   郭明回答：“按照法律规定，每年对厂里的产品抽样检验两次，作为国家监督抽查的依据。我们也承担企业的日常委托检验项目，企业送样随到随检。”

   “你说企业产品质量上不去的原因是什么，从质量分析结果看是什么原因？你有什么措施和打算？”王安邦继续一句接一句连珠炮式的发问。

   郭明一时楞在那里，半天回答不上来。我哪里知道这些啊，我负责全面行政工作的啊。如果此时带了小赵和李霞他们来就好了。

   “你刚才说的监督抽查和委托检验都是收费的项目吧？作为质量监督管理职能部门，你们想过为企业服务没有？！兴平焦化厂遇到了这么大的技术难题，你们关心，过问过吗？！难道就是靠收费罚款来供养你们的吗？我们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当官不为民服务，不如回家种红薯！封建时代的官僚尚且懂得这个道理，我们当今的共产党的领导干部能不懂这个道理？！”

   郭明第一次见王安邦发这么大的火，且这火头是朝着自己发的。他不敢抬头看王安邦的脸色。郭明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觉到了王安邦铁青的神色。

   郜天成坐不住了。其他人都是领导干部，没人敢出来给郭明解这个围。既然人家是上门来为我服务的，解铃还待系铃人，这会儿非得出面不可了。

   郜天成站起来，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钟表，然后对王安邦说道：“王书记，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请各位领导在厂子食堂吃顿便饭吧，略表我的感激之情。”

   王安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着郜天成的手，神色和蔼：“年轻人，好好干。等哪一天你的厂子发展起来了，我专程为你庆功”。

   那天下午二点刚上班，小赵就跑到郭明的办公室主动认错了，然后和李霞一起到兴平焦化厂报到。这也在郭明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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