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札万宝常“审乐”知兴衰 孔子痛恨靡靡之音

中国新闻网
2011-11-04 15:59:02

   古代音乐起源于三王五帝,黄帝、尧、舜、禹、商、周各时期均有相应的雅乐,雅乐“与伦理通,与天地和”,对移风易俗、引导人心向善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孔子称赞舜时的《韶》乐尽善尽美,并不遗余力地搜集整理古代雅乐。

   孔子的音乐成果主要体现在《乐经》和《诗经》中,可惜《乐经》毁于秦火,《诗经》只有文字部分留传下来,其音乐和舞蹈部分早已失传。我们现在只能通过《荀子》中的《乐论》,《礼记》中的《乐记》,《史记》中的《乐书》来了解孔子及上古时期的音乐实践和理论。

    中国古代音乐溯源

    音乐最易移风易俗

    古代帝王功成作乐

   在古代音乐理论体系中,“声”、“音”、“乐”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声”是指人和禽兽等动物自然发出的声音;“音”是各种“声”相应相和产生变化,其变化有一定规则的音乐(声成文谓之音);而“乐”是诗、音、舞三者的结合,并且与伦理相通,其最重要的特点是“和”(乐,通于伦理者也;乐,天地之和也)。正因如此,《乐记》认为:“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惟君子为能知乐”。

   荀子说:“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因为“乐”可以使民心向善,感人至深,最容易移风易俗,所以上古帝王无不“功成作乐”。如尧作《大章》、黄帝作《咸池》、舜作《韶》、禹作《大夏》、周武王作《大武》等。虽然三王五帝时期各有不同的“乐”,但其“和”的特点是不变的。荀子说,三王五帝时,“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乡里族长之中,长少同听之,则莫不和顺。”这种“和乐”,孔子称之为“雅乐”。

   上古时期的音乐理论在古代文献中记载不多,唯有舜的音乐理论在《史记》中有记载。舜命夔当乐官时,提出这样的要求:“诗言志,歌长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能谐,毋相夺伦,神人以和。”明确提出诗是表达人的心声,歌是把诗中句子的字音拉长,歌声的长短高低要根据诗意而定,歌曲使用的旋律要与文字的音韵相应,各种乐器的配合使用要和谐,不要互相抵触,要让受祭祀的神灵和在座的听众都感到愉悦平和。夔胸有成竹地说:“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于是夔作乐,作成之后演奏给大家听,结果“凤凰来仪,百兽率舞,百官信谐”。舜非常满意,把它定为国乐,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韶》乐。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

    孔子正乐不遗余力

   春秋时,诸侯争霸,礼崩乐坏。生活在这一时期的孔子为制礼正乐不遗余力,他在音乐方面所取得的成果主要体现在流传至今的《诗经》和已毁于秦火的《乐经》中。

   孔子认为:“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要使国家稳定发展,社会秩序保持良好,必须整理诗书,提倡礼乐,使社会道德“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他对古代雅乐的继承和发扬经历了学习、观摩、正乐几个阶段。

   史籍记载,孔子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学习音乐。他曾向鲁国乐官师襄子学鼓琴,反复练习《文王操》,师襄子三次称赞他弹得很好,但他仍不停止,直至练到仿佛见到周文王就在眼前时才觉满意,令师襄子非常佩服,“辟席再拜”。孔子和鲁国另一位乐师冕也经常来往,切磋音乐技艺。

   孔子一生爱唱歌,除了遇到丧事外,几乎没有一天不唱歌。他和别人一起唱歌时,如果别人唱得好,一定请别人再唱一遍,然后自己唱和声。孔子还善用音乐语言表达不想明说的话,有一次,孺悲要会晤孔子,孔子托言有病,拒绝见他。传命的人刚出房门,孔子便把琴拿下来弹,并且唱着歌,故意使孺悲听到,让他明白拒见的理由。

   为了搜集和整理古乐,孔子去过很多地方。当他在齐国听到《韶》乐时,竟然“三月不知肉味”,他感叹道:“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他还听过周武王的《武》乐,认为《武》乐尽美但未尽善,只有《韶》乐才尽善尽美。而从卫国返回鲁国后,孔子才掌握了古代雅乐的真谛,使《诗经》中的《雅》和《颂》各得其所。

   《诗经》分《风》、《雅》、《颂》三个部分,是诗歌、音乐、舞蹈的综合体,流传至今的只是诗歌部分,音乐和舞蹈都已失传。孔子在编辑《诗经》时,为求恢复乐歌古貌,“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以达到正乐的目的。

    孔子痛恨靡靡之音

    “恶郑声之乱雅乐”

    孔子正乐,是为了“存雅乐,放郑声”。

   所谓“郑声”,泛指靡靡之音,古人称之为“桑间濮上之音”。这种音乐源自商纣王。商纣王“好酒淫乐,嬖于妇人”,他宠爱妲己,唯妲己之言是听。他不喜欢祖宗传下来的雅乐,让乐师延重新作了一首淫荡的曲子,舞蹈采用北里的淫猥之舞,在宫廷里日夜演奏靡靡之音,商纣王“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史记》记载,商纣王亡国的时候,乐师延逃到濮水附近一个叫桑间的地方,投进濮水里自杀了。春秋时,卫灵公要去晋国,中途在濮水边的驿舍住宿,夜半时听到鼓琴声,他问左右侍从有没有听到,左右都说没听到。于是召来乐师涓,把听到的曲子背给他听,乐师涓便把它记录下来。

   卫灵公一行到了晋国,晋平公设酒宴接待他们。酒酣兴浓之际,卫灵公叫乐师涓把在濮水所闻新曲演奏给晋平公听。这时晋国的乐师旷坐在旁边,不等乐师涓演奏完,乐师旷就按着他的乐器说:“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晋平公问为什么,乐师旷便把这首曲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说乐师涓一定是从桑间濮上得来的。后来,这首曲子在卫国、郑国、宋国、齐国等流传开来,成为当时的流行曲。

   孔子对“郑声”深恶痛绝,他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他认为“郑声”淫荡,扰乱了古代流传下来的雅乐,当这种音乐在社会上层流传时,也破坏了礼制,因为礼和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乐由中作,礼自外作”,“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乐正礼备,才能使“四海之内合敬同爱”。乐坏了,礼也就崩了。所以孔子要编写《诗经》和《乐经》,希望能纠正当时的不正之风。只可惜《乐经》毁于秦火,《诗经》的音乐和舞蹈失传,孔子的音乐理论遂成千古之谜。

    音乐源于人心之动

    通过“审乐”可知政

   《乐经》失传了,孔子的音乐理论是不是也湮没了呢?现存最早的音乐理论文章主要保存在《荀子》、《礼记》、《史记》等书中,《荀子》中有《乐论》,《礼记》中有《乐记》,《史记》中有《乐书》。《乐记》与《乐书》的内容几乎完全相同,《乐论》部分段落也和《乐记》、《乐书》一样,这三篇文章的编者或作者对音乐的社会作用的看法基本一致。荀子是儒学宗师,他的理论必有所本,《乐论》中一些观点很可能源自孔子。

   《乐记》认为,音乐源于人心之动。“感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而把音乐演奏起来,加上拿着“干戚羽旄”等道具的舞蹈,就成为“乐”了。音乐能反映人的喜怒哀乐,一个国家的音乐是民心的象征,所以通过“审声”可以知音,通过“审音”可以知乐,而通过“审乐”可以知政。也就是说,音乐和国家的政治兴衰密切相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古代音乐有五音十二律,五音是宫、商、角、徵、羽,十二律是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乐记》认为,宫代表君,商代表臣,角代表民,徵代表事,羽代表物。这五种声音不发生混乱,就没有不和之音。“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徵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所谓“慢”,就是放纵和混乱,《乐记》称郑卫之音就属于“慢”音,也就是亡国之音。

    古代乐师多为瞽者

    舜的乐官并非“一足”

   乐师在古代属于特殊人才,可能是因眼睛失明的人对声音特别敏感,对音乐特别专注的缘故,古代乐师常为瞽者。

   在《论语》卫灵公篇中,有一段文字记载孔子如何接待乐师的真实故事。一天,鲁国乐师冕来见孔子,乐师冕是瞽者,当他走到台阶时,孔子说:“小心,这是台阶。”走到坐席旁时,孔子说:“这里是坐席。”大家都坐下来了,孔子又向他介绍在座的各位,说:“某人在这里,某人在那里。”

   乐师冕走后,孔子的学生子张问:“这是同乐师讲话的方式吗?”孔子说:“是的,这就是接待乐师的方式。”

   夔是上古时期最著名也是最富传奇色彩的乐师。《史记》里说他奏起乐来能使凤凰来仪,百兽率舞。夔是否为瞽者因无记载不得而知,但一直有人怀疑他是残疾人,因史籍有“夔一足”的记载。

   鲁哀公曾问孔子:“史书称夔奏乐能使百兽率舞,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孔子回答说:“古之帝王,功成作乐,其功善者其乐和,乐和则连天地也有反应,何况百兽呢?夔作为舜的乐官,确实能用音乐最大限度地帮助舜治理天下。”

   鲁哀公又问:“我听说夔只有一足,异于常人,是信还是不信呢?”孔子说:“当年重黎向舜推荐夔作乐官,又想再找个人辅佐他。舜说:‘音乐,是天地的精华,只有圣人能和六律,均五声,知道音乐的根本所在,能与大自然相通。夔如果能做到,一个人就足够了’。所以舜说的‘一足’并非指夔只有一只脚。”还是知识渊博的孔子解开了“夔一足”的谜团。

    闻钟声议论孙文子

    延陵季子见微知清浊

   比孔子出生略早的吴国人季札是春秋时另一位音乐大家,他是吴太伯的后代,屡次辞去王位,在当时是远近闻名的贤人。因其封地在延陵,故号称延陵季子。

   季札曾代表吴国出使鲁、齐、郑、卫、晋等国。在鲁国,他聆听过鲁国保存的周乐,包括《周南》、《召南》、《邶风》、《鄘风》、《卫风》、《郑风》、《齐风》、《秦风》、《魏风》、《唐风》、《小雅》、《大雅》、《颂》等歌曲,并逐一作出评论。他听完《大雅》后,赞叹道:“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听完《颂》后大赞:“至矣哉(完美到了极点)!”他还观看了《大武》、《大夏》、《南籥》等舞蹈,对这些舞蹈的内容和形式都推崇备至。

   当季札离开卫国前往晋国时,准备在戚地住宿。当时卫国的孙文子因发动叛乱失败也出逃到戚地。在季札到达戚地时,孙文子正在鼓琴敲钟,饮酒作乐。季札听到钟声后,针对孙文子发表了一番议论。他说,一个人如果既发动叛乱又没有道德,那就只能招来杀身之祸。孙文子得罪卫君逃到这里,害怕还来不及,竟然还有心思寻欢作乐,这真是太奇怪了。孙文子住在这里,其危险就像燕子把窝搭在帐幕上。而且老国君的尸体还没有安葬,他难道乐得起来吗?后来这段议论传到孙文子的耳朵,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终身不听琴瑟。

   司马迁对季札十分佩服,他说:“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呜呼,又何其闳览博物君子也!”季札在鲁国欣赏乐舞时孔子才8岁,20多年后,这些乐舞便在鲁国失传。孔子在30多岁时才在齐国听到《韶》乐,还要到其他国家去学习雅乐,可见春秋末年“礼崩乐坏”的程度是何等严重。

    制乐只用黄钟一宫

    万宝常断言隋朝短命

   由于音乐技巧和理论的传承在历史上时断时续,一些朝代的音乐人才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隋朝建立之初,隋文帝任用对音律一知半解的人制定国乐,结果搞得不三不四,音律不全,被当时的乐工万宝常批评为亡国之音。

   隋文帝精于权术,对音律却一窍不通。践祚之初,他命太常卿牛弘、国子监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人修正雅乐,结果久议不决。当时柱国沛公郑译认识善弹琵琶的龟兹人苏祗婆,他叫苏祗婆推演出十二均,八十四调,又于七音之外增加一声,称为应声,乐成后呈上隋文帝,隋文帝不置可否。何妥在当时号称极有学问的宿儒,他还没把雅乐研究出来,就被一个龟兹人抢先一步,何妥觉得脸上无光,便在隋文帝面前称郑译等呈上的乐曲不合古法。他知道隋文帝不懂音律,先对隋文帝说:“黄钟象人君之德。”然后叫人演奏黄钟之调,隋文帝不懂装懂,说:“滔滔和雅,甚与我心会。”何妥乘机上奏制定国乐只用黄钟一宫,不用其他律吕。

   乐成后,隋文帝召来乐师演奏,并叫精通音律的乐工万宝常点评。听完演奏后,万宝常说:“此亡国之音也。”他提出由自己调校乐器,再定雅乐,隋文帝同意了。结果万宝常版的雅乐声音淡雅,不合众人胃口被否决了。后来隋文帝又命牛弘主持制乐,但还是没有获得通过。最后隋文帝下令仅用黄钟一宫制乐,牛弘等又编排武舞,以配音乐。

   隋文帝开皇十四年(公元594年)春,新乐成,隋文帝下诏定为国乐,万宝常泪流满面说:“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当时正值太平盛世,没有人相信他的话,20多年后,其言卒验。

夔奏乐,凤凰来仪,百兽率舞。

延陵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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