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榜理由:现代舞作品《幻扇》获第四届上海国际芭蕾舞比赛“中华最佳编导奖”,古典舞作品《梦随翎翅飞苍茫》获全国桃李杯编创三等奖;任上海建党90周年献礼作品舞蹈诗《红》编导,曾编导舞剧《桔子红了》。
问答董杰
问:过去最高兴的事?
答:在大学里认识了我的老师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
问:未来最想做的事?
答:让爱舞蹈的人有一方跳舞的舞台。
问:舞蹈以外的生活是什么样?
答:和朋友在一起,一起旅行,一起聊天,一起分享快乐,一起分担痛苦。
问:最享受的事?
答:我的作品能让舞者过瘾、让观众有感触。
问:从艺路上最希望得到的帮助?
答:成立一个让上海观众感到惊喜的现代舞团。
明明灭灭的舞台灯光下,男孩女孩们穿着斑斓的彩衣跳舞、牵手、拥抱,肢体亲密接触,但彼此总是隔阂,他们脸上带着看不出表情的白色面具,如挣脱不掉的符咒。直到某一刻,灯光突然大亮,舞者的面具落下,似乎一瞬间所有的伪装都消失,留下诚实的自我。
这是董杰编舞的作品里不太被提起的一支小品,我却难忘面具脱落的瞬间,一个很诚实也很直接的瞬间——这个心智长时间驻留在青春期的大男孩,敏感,善感,不太擅长用言语表达丰富多情的内心,更迟钝地学不会世俗人际之间的长袖善舞,唯独舞蹈成了他的拯救之光,唯独舞蹈能让他卸下自我保护的重重伪装,就像摘下那张看不出表情的白色面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坐在咖啡馆角落的位置里,躲在烟雾里掩饰他的不安,后来他放松下来,告诉我说:“你知道嘛,其实每次演出结束灯光亮起的时候我就很紧张,因为又要面对人群了。我喜欢舞台、喜欢跳舞,因为那时候我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在舞蹈里我感觉是安全的。”
其实与舞蹈有关的记忆并不美好。小时候,学舞意味着老师凶悍的巴掌,他的芭蕾老师是个白俄汉子,要求严苛,动作做得不好,是要打的,一巴掌能把十二三岁的男孩扇倒在地。长大后,跳舞意味着在芭蕾舞团里不甚快乐的几年,学不来人际玲珑,与舞团生活有关的回忆就像家乡乌鲁木齐漫长冰冷的冬天。有那么多的委屈却倔强地不肯放弃,因为他知道心底总有不安的声音在嚣叫,只有跳舞能宣泄他所有说不出的秘密,若干年后,他看到皮娜·鲍什编舞的作品,看到录影带上的皮娜说“我跳舞,因为我悲伤”,那一刻,他几乎泪流满面。
20岁那年,他明白一个边远省份的芭蕾舞团不会是他的归宿,收拾了行囊去北京考学,当他坐到现代舞编舞前辈王玫的课堂里时,甚至不知道现代舞是什么。入学那年,全班去看香港现代舞团在北京的演出,他瞠目结舌,第一次意识到舞可以这样跳。同班那些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世家子弟对他嗤之以鼻,在他们眼里,他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外省小子。一年后的学年考试,他敢抛下陈规,在书桌上跳舞。被他大胆、真诚的编排打动,就是从那时起,王玫注意到这个从零开始的学生,他比同班任何学生更努力也更热切,或者,是他身体里强烈的倾诉欲打动了她。几年后,那一班毕业,他是她最满意的学生;他视她为不能取代的启蒙者:“她不讲怎样跳舞,她只讲为什么而跳。跳舞,是因为爱;懂得了爱,才懂得了舞蹈。”
渴望爱,成了董杰在编舞中坚守的姿态。也许在有些人看来,他的编舞舍弃了大命题,执著于小素材,但在他的作品里,他对感情和人性的体验,带着一种类似异教徒色彩的清醒与沉醉。2004年排《桔子红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者,仍然执著于身体动作的美丽梦幻,唯美成就了这部作品的力量,也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它。5年后《红灯记》的编排,他已经不惮于对舞蹈动作的“破坏”,不再强求动作技巧和身体的线条美,让舞者的身体在抗拒了廉价的梦幻感后抵达更深沉的诗的境界。从《桔子红了》到《红灯记》,董杰在这些舞蹈里发出的声音是不变的,他是用身体在谈论爱情,谈论爱情里的渴望和孤独、受难和恐怖,谈论在这个男性主导的世界里女性的被剥夺和被压抑。他的编舞首先是关于恐惧,那是一种暴露在伴侣面前毫无防卫能力的恐惧,恐惧是因为渴望被爱,爱是对抗恐惧的唯一和全部。
“我不在乎别的,只要很多很多的爱。”说这话时,董杰笑得像一个不解世俗的孩子。他真的是孩子心性,会因为学生不用功,就和比他小十几岁的孩子较真吵架,吵到让其他学生来劝;也会因为学生在课上给他放他最喜欢的JamesBlunt一曲《Youarebeautiful》,就转怒为喜,不再计较他们的功课不够好;学生走了一茬再来一茬,他们叫他“帮主”,叫他“老大”,从来不叫他“董老师”。这么多年他在这座城市里,是漂泊的异乡客,学生和舞蹈是他的全部财富。
夏天的时候,董杰在电影院看了《皮娜》,看到皮娜在镜头前说出“跳舞是为了对抗恐惧”的那一刻,他有落泪的冲动,他说,那也是自己的心声。离开了舞蹈的庇护,他不知道还能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