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的邪恶，彼岸的美好

    王帅

   《hello，树先生》以虚实相生的叙述场景、疯魔和世俗的对比、人格不稳定的人和尘世的常人的分裂，构筑了一个意识形态化的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的对立，即此岸世界的邪恶和彼岸世界的美好。影片中反复出现的树、树先生、死亡的阴影，不仅是推进讲述进程的动力，也是将影片的寓意形象化的关键，而对树先生焦虑的忏悔以及其死亡情结没有抗争没有救赎的逃避处理也是影片问题的所在，使得影片前半部分竭力营造的批判意识和氛围，最终没有落脚到实处，变得虚幻无力。

   树在整个死亡事件中充当了父亲杀害哥哥的帮凶和工具，作为死亡意象的存在，它是罪恶的象征，它干枯、腐朽、斑驳、丑陋而没有生命力，但却仅仅扎根于此岸之中，似乎在预示着此在世界弥漫着的罪恶的强大和顽固。影片中三处树先生蜷缩于树上的场景，将树和树先生一体化，仿佛树先生便是由此树生长而出，因而，他的外在形象邋遢不修边幅、羸弱不堪、眼神恍惚迷离。而树的罪恶则内化为树先生对声音充满恐惧的内心焦躁、化解不开的死亡情结、对人类潜在危机的担忧以及处处游离于身边世界的状态，树先生成为了树外化的灵魂形象。
   树先生对父亲无意间勒死哥哥这一死亡事件的体验和后遗症，使他成了超验的主体。思念的痛楚，死亡震撼心灵的余波，使他不断承担着善恶的尖锐冲突和拷问。树先生的梦中总是出现有罪的父亲，父亲失手杀死哥哥的罪恶促使他始终寻找哥哥，以求获得拯救，因而，父亲的出现呈现的是凝重压抑阴郁冷森森的气氛。而树先生也在期待着哥哥的出现使心灵得到安慰，为自己的灵魂寻找到庇护之所。因而，哥哥的出现则伴随着轻松、戏谑的愉快，影片勾勒了哥哥在彼岸世界的逍遥，男女之间打情骂俏的随性生活，尤其是在树先生新婚之时哥哥的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更是将死亡的凛冽和冷酷、死者的遗憾、彼岸世界的不可知，进行了世俗化美好化，寄寓着希望和善意。死亡场景伴随着洞房高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完整再现，将影片的节奏推向顶端，原本喜庆的事情以痛苦的方式呈现，和谐被打破，树先生的麻木和呆滞赤裸裸地展现着人性的脆弱和无力。树先生潦倒的遭际承受着此岸世界的污浊和对其人性的践踏，寄托着对彼岸世界的亲近和向往，沟通着实在肮脏的此岸世界和美好自在的彼岸世界。

   正因为此，影片开放的貌似两个版本的结尾殊途同归，终止了树先生艰辛的忏悔之路，卸下了其精神的枷锁重负，给予了树先生虚无的逃避之路。树先生利用其通“灵”的本领赢得了此在世界的认可，借助的仍是外在的神的名义，而所谓的神也只是民间的迷信不具有宗教性和权威性。其参加矿业集团的剪裁仪式，与开发商一起谈论着世俗化的憧憬，这种和谐发展与鲁迅笔下赴某地候补的狂人一样，走入了正轨。尽管影片中的树先生也以“含泪的笑”讽刺反省着自己和此在世界的怯弱、贪婪和丑恶，但也只是站在高高的山顶，俯瞰着整个村庄的堕落，任由人间的罪恶继续蔓延，他无力对抗此岸世界的黑暗，转而走向红光通通泛着光彩的彼岸世界的“新生活”了。无疑，这样的结束和处理方式，削弱了整部影片的批判锋芒和悲剧性，给人无可奈何的无力之感。

   或许，只有当人类拥有自省的力量和救赎罪恶的勇气，敢于掘地三尺为生命之树为此在的世界培育新的土壤，以健康的活水加以灌溉，那样，茁壮成长的繁盛的树才会是树先生和整个人类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