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岁白先勇呼吁政府保护昆曲 忧未来眼角湿润

中国新闻网
2011-12-05 14:50:32

   资料图:2010年3月17日,当代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在北京乐成中心1725会所就其改编的昆曲名作青春版《牡丹亭》,与各界来宾展开对话。

    中新网北京12月5日电74岁的白先勇将自己比作“昆曲的传教士”,4日下午,在北京国家大剧院讲到青春版《牡丹亭》的九年历程,他眼角湿润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呀”。白先勇呼吁政府把昆曲当成青铜器一样保护起来,但他感到担忧,“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太轻浮”。

   12月8、9、10日,青春版《牡丹亭》将在北京国家大剧院进行第200场演出。“第200场在国家大剧院演出,有特别意义,”白先勇说,“这是国家大剧院第一次在歌剧厅上演昆曲,是破例。”

    乾隆、康熙爱昆曲,慈禧爱京剧

    面对“艺术讲座”热情观众,白先勇先从昆曲的历史讲起。

   “现在看昆曲与北京疏远,其实不是这样。”白先勇介绍到,晚明、乾嘉时,北京就是北方昆曲的重镇。“乾隆、康熙都是昆曲的爱好者。每次下江南,都会带南方的昆曲演员回京。乾隆时御用的昆曲戏班,最盛时有1000多人。可以想象,当时宫廷演戏场面之大。”

   当时,上至王卿,下至市井,都唱昆曲。苏州虎丘的中秋夜,有上千人的昆曲比赛,选出冠军,类似今天的卡拉OK。苏州昆曲全盛时,有几百个家班子。“家班象征社会地位,所以昆曲不像现在想的曲高和寡,很少人看。”

   谈到近代昆曲没落,白先勇认为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宫廷趣味变了,“慈禧喜欢京剧,喜欢皮黄,她比较大众”;二是受战乱影响,“太平天国对南方毁坏厉害,很多班子都散掉了”。

   “昆曲有2000多本传奇,相当惊人。完整保存下来的,就有200多本。昆曲能兴盛200多年,很了不得了。”

   白先勇说,元杂剧的作家多是平民,昆曲作家多是考上进士的。“进士不一定写得好,但他们把写昆曲当雅事。”汤显祖也是进士,做过官。昆曲是与传奇、文人文化、贵族联系在一起的。

    9年做昆曲:早知是“火坑”,不跳了

   白先勇常被问及:“你为什么要去做昆曲,你是作家、教授,为何花这么多的精力?”

   “我花了9年时间做昆曲,只是爱好,不知道这么难,不然不跳这个火坑。”他笑到。他感觉了昆曲的危机——有断层的危险,剧目在急速流失,人才接不上。“昆曲是口传心授,一招招教下来,人不在了,曲就没了。”

   白先勇“实在着急”,他再次对观众讲到:“这么了不得的文化瑰宝,在我们这代手中流失掉,是民族罪人。” 使命感使然。

   怎么训练青年演员,拉回年轻观众,让经典剧目得以保存?这是他全身心投入昆曲拯救中所焦虑的核心问题。

    昆曲是世界性的,联合国刺激了我

   2001年,昆曲被联合国列入《第一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名录》,而且是“19项中的第一项”。“联合国的人非常有眼光,”白先勇说,“我比联合国早20多年到处讲‘昆曲是世界性的’,没人信我的话。”

   受到“联合国的刺激”,白先勇找朋友谈,想制作一个昆曲经典大戏,借此培养青年演员,吸引年轻观众,并把昆曲推到全世界。“朋友说,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他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可能是要有梦想的。

   但白先勇的信心在增加,他等待着,看到“开会了”,但是“开会不行呀,要做出大戏来,我等不及了”。

   白先勇感慨:“外国人看到我们的茫然,会觉得我们的‘文化有病’,我们的文化认知有问题。”

    香港中学生对昆曲的喜爱,给了白先勇信心

   也是一次机缘,2002年,白先勇应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之邀,给香港中学生做一次昆曲讲座。

   “我在美国教29年大学生,那是我教书生涯最大的挑战。怎么能让说粤语的香港中学生不打手机,静静地听我讲昆曲呢?”他话音未落,全场哈哈大笑。

   白先勇想了个法子,找俊男美女来做“示范表演”,边演,他边讲,而且讲的剧目选择“爱情戏”。“像《牡丹亭》的‘惊梦’一则,好玩嘛。”

   白先勇还选了“小和尚与小尼姑谈恋爱”、“道姑追书生”这样的折子戏。“学生看得欢天喜地,说明朝人谈恋爱那么大胆呀。”

   那次给香港中学生的讲座,给了白先勇很大的启发——青春版《牡丹亭》的创意定下来了。

    生、旦选角:整个比例要对的

   接着,选柳梦梅和杜丽娘成为最重要的事情。“生、旦选人很难,嗓子要好。”

   白先勇想要的“柳梦梅”形貌不是漂亮就行,得有古代书生的气质。“什么是古代书生气质,这很难讲。”他举例到,周杰伦、王力宏,很帅呀,但是“现代脸”。

   “柳梦梅太高、太矮、太胖、太瘦都不行,手长了不行,脖子长了短了也不行,整个比例要对的,”白先勇笑着说,“手长了,水袖一甩,麻烦了。”他觉得很幸运,在香港讲座时发掘了俞玖林。

   白先勇谈到心目中的“杜丽娘”:“杜丽娘是16岁的千金小姐,出于书香世家,外表应端庄,礼仪规范,但内心炽热,才会白日做春梦。”白先勇认为,杜丽娘渴求自由、爱情,性格应该是叛逆性的,“要有这种气质”。

   选“杜丽娘”,成为了一场“选美”。白先勇去苏州,发现了沈丰英。“她的眼睛飘一下,眼角留情呀,而且台风沉稳。”

   男女主角都定了,白先勇心里也不踏实,得“配一起看看”。“有时候,男好,女好,放一起就撞了。”但当白先勇看到上妆后的俞玖林和沈丰英,惊了:“台上看他们就是天作之合,很般配,这样才能让观众引发联想。”

    三叹昆曲:难!难!难!

   俞玖林和沈丰英跟随浙江京昆艺术剧院的汪世瑜和江苏省苏昆剧团的张继青两位老师学习了一年。

   “璞玉要手把手教,要磨,小姑娘常掉眼泪,俞玖林的膝盖也磨出血了,”白先勇去苏州看了几十次训练。他感慨到:“看得我对昆曲十二万分的尊敬,就三个字‘难,难,难’。”

   白先勇讲到昆曲之“难”,其他戏都有休息的时候,而昆曲是载歌载舞,“每唱一句,都要舞的。昆曲好比“律诗”,动作非常规范、严谨,“比任何剧种都要程式化”。

   他举例到,张继青老师教沈丰英30多次水袖的动作,“音乐到某处,水袖就要到那个位置,一秒都不能差”。

    走校园,是白先勇推广昆曲的重点

   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走校园,西到兰州大学,西南到广西师范大学,南至厦门大学。“这些学校以前都没有昆曲进去的”,白先勇继续讲到,三进北京大学,两次进北京师范大学,“走校园”是他推广昆曲的重点。

   青春版《牡丹亭》在国外大学演出也场场爆满,获得赞许和认可。白先勇认为,这些都不是偶然的,与他选择的呈现方式有关。

   “怎样把昆曲放在21世纪的舞台上又不伤害它的古典精髓,这是最大的挑战。”白先勇从一开始就对自己说,呈现的方式“不能老旧”。

    摸着石头过河,有了今天的青春版《牡丹亭》

   白先勇制作青春版《牡丹亭》,遵循了两个原则:“尊重古典但不因循古典,利用现代但不滥用现代。”

   他看到过很多昆曲与现代舞台结合失败的例子:“有个版本的《牡丹亭》,台上有很多柳枝,杜丽娘游园要扒开柳枝,这与昆曲的美学是相冲突的。”

   白先勇进一步补充说,昆曲的美学是象征性的,空间是没有限制的,是写意的、抒情的,有很多留白,是“词的意境”。尤其《牡丹亭》应该是“幽微”的诗画意境。“这大原则要守,所以我用现代舞台元素很小心。”

   青春版《牡丹亭》中,道具简单,灯光只是把人物带进带出,背幕抽象写意。用书法做陪衬,在白先勇看来是一种讲究。“昆曲是线条的艺术,水袖是线条的,唱腔一唱三叹,也是抛物线的。”

   服装方面,白先勇的朋友王童亲自设计了两百多套服装,每套服装都由老绣娘手工绣成,“不是机绣,所以很有立体感,很淡雅”。

   就这样,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地改,有了最后的淡雅《牡丹亭》。

    74岁老人吁政府保护昆曲,眼角湿润

   白先勇,为了昆曲,为了一部《牡丹亭》,9年里募集了3000余万元,要求剧院一直留学生票,带戏班子满世界演出。已经74岁的他,对媒体说,第200场演出后,青春版《牡丹亭》

    要“封演”了,除了接受邀请的情况。

   白先勇感叹:“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呀。”说到此处,他的眼角有点湿润。他呼吁政府把昆曲当成青铜器一样保护起来。国外的演出盛况、评论家的褒赞,给了白先勇信心,但回来,“没事做了”。

   他说,2006年去美国加州大学演出后,美国当年就开设了昆曲课,可是2009年,他才好不容易找了赞助在北京大学开设昆曲课。“美国人的文化觉醒比我们快,我们什么都慢一拍,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太轻浮。”

    “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白先勇最后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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