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798

北京青年报
2013-01-10 14:15:10

    ◎大仙

   1951年,718大院、也就是现在所谓的798,在北京大山子建成,116.19万平方米的总面积及其建筑工艺在当时的亚洲首屈一指,而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许多关键元件和第一颗人造卫星的许多重要零部件均产于此。大山子这片儿的老人都记得,这曾经是一个“进厂必须查三代,根正苗红才上岗”的神秘军工厂。

   798电子工业区诞生于五十年代,在周恩来总理的运作下,由前苏联投资、前民主德国设计并建设而形成的北京东郊著名的电子工业基地。当时这里的总名称叫718联合厂,包括718厂、798厂、751厂、797厂、706厂、707厂和电子工业部第11研究所,共计6厂一所,我当年上班是在797厂。

   准确地说,798不应该叫大山子,而应该叫王爷坟,“文革”时改名叫万红里。大山子与王爷坟相差一站地,包括797、706、707,而王爷坟则有718、798、751,电子工业部11所则横贯大山子和王爷坟。

   现如今798已成为艺术家的大本营,798一词已几乎成为文化创意产业的代名词,798亦成为外省乃至外国文艺青年热切向往的地方。就像我一首诗中写道的——那些外省青年日夜兼程,向着紫禁城飞奔!

   半个世纪之后,2002年10月24日,北京深秋疏星淡月,三里屯“芥末坊”的坊主秦齐和冰冰,邀请我参加“仁Club”的声光色宴开幕典礼。

   798之所以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集散地,“芥末坊坊主”秦齐和冰冰绝对开风气之先。他们在798职工食堂开辟了大山子第一家艺术画廊——仁club,从此艺术人气疯狂向大山子云集,而798也在艺术话语中创下完美时空。

   “仁Club”的诞生地,是北京电子城大山子国营798厂职工食堂的原址。我在出席开张盛宴的同时,亦有一种怀旧冲动袭向心中。

   1979年,我在与798厂百米之隔的797厂当临时工。那时,798厂职工食堂是整个718大院中饭做得最好的,所以中午歇工时分,各厂的员工都集中此地打饭。

   当时正逢改革开放春风化雨,那一年流行高领毛衣和喇叭裤,我穿着烟色开司米高领毛衣和8.5寸米黄色纯毛华达呢喇叭裤,行走于工厂街区,奔向心目中最好的食堂——798厂职工食堂。

   那时的798厂,盘儿亮条儿顺的青年女工如云,这也是吸引大批外厂青年男工在此打饭聚餐的原因。我们当时管798厂的青年女工叫“98女郎”,真跟现在的“酒吧女郎”合上拍了。

   从报社旁的白家庄,我乘402路公交车直奔王爷坟,一路经过我酒仙桥的故乡,除了心潮澎湃与热血沸腾之外,还有些许电影《城南旧事》般的感伤。在王爷坟我下了车,在718大院的门口,我突然惆怅——20年前,我的初恋,一个身材娇小的798厂日本流水线女工,下了夜班就在繁星满天的工厂门口准时出现。

   夜色中的718大院,已立起座座楼盘广厦,而我曾经工作战斗的地方——前苏联五十年代援助(援助款来自前民主德国对苏联的战争赔款)、前民主德国设计、建造的低矮厂房,于一片黑暗中默然注视着巨变沧桑。就在1985年,我曾在其中某一个漆黑的窗口,给一个三班倒的青年女工背诵舒婷的名篇——要有坚实的肩膀,才能靠上疲惫的头;需要有一双手,来支撑最沉重的时候。

   在“仁Club”剪彩的缎带花彩中,在红酒西餐的盛典上,哥们儿撤了,撤出繁华宴饮之地,沿着我青春期的足迹,寻着我20年前青年工人的铿锵步履,奔向2002年深秋。那里,沧桑正向秋夜渗透。

    (作者系著名足球评论员,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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