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偶发空缺》:罗琳式的魔幻现实

文汇读书周报
2013-01-10 15:49:39

    《偶发空缺》[英]J.K。罗琳著任战向丁丁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作为畅销小说作家,J·K·罗琳无疑是成功的。《哈利·波特》系列的大卖让她名利双收,但少年英雄的神话能否长久地延续下去,终究是个问题。2007年,在哈利·波特与伏地魔的战斗终结之后,罗琳进入创作的瓶颈期:是继续沿着魔幻的路子一路走到黑,还是借机转型寻求新的突破、书写新的辉煌?5年之后的今天,一切终于有了答案:罗琳潇洒作别儿童世界,转身走进成年人钩心斗角的博弈场,于是,就有了成人政治小说《偶发空缺》。

   《偶发空缺》开始于一场意外。出身贫民区“丛地”的帕格镇教区议员巴里·菲尔布拉泽因病猝死。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不请自来的死亡“如同魔术师的口袋,充满了一万种可能”,最大的悬念莫过于究竟应该由谁来填补巴里身后的临时“空缺”。于是乎,各色人等争先恐后,粉墨登场。一幕幕围绕着权力纷争展开的人间活剧,就此鸣锣开唱,而其中蕴含的人性险恶与世态炎凉,既出人意表,也发人深省。

   一开篇,罗琳就以庞杂的人物关系、频繁的场景切换缔造出一个封闭的小世界。这不是奥斯汀笔下无所事事的绅士淑女,而是罗琳眼中真切的现实图景。自私、冷漠、顽固、自大是小镇中人最大的痼疾。乡绅把持了所有的话语权,新兴的中产阶级洋洋自得地游弋其间,人们津津乐道于自我的小趣味,男人们觊觎着空缺的议员席位,女人们传递着逝者“丰满有趣”的八卦。乍眼一看,生活如此完美、如此平静,但这平静只不过是一时的假象,其下暗自酝酿着私欲的波澜,进而滋生出足以致人于死地的毒瘤。

   从《哈利·波特》到《偶发空缺》,正义与邪恶的交战一直是罗琳一以贯之的写作命题。如果说,前作尚存有脉脉的温情,那么这一次,惯于造梦的罗琳制造出的不是迷离的幻梦,而是以鲜血与阴霾织就的梦魇。不得不佩服罗琳的勇气,《偶发空缺》是她直面现实伤痛的实验性写作。在其中,她抛却了一切无谓的顾忌,将人性的阴暗面统统端上台面,揭开疮疤,露出血肉模糊的创面———在表面的自由民主之下,富人们以排除异己为唯一目的,频频向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施以致命性的打击。他们将理想生活建立在对贫穷社区的无视之上,以谎言造就虚假的繁荣,以剥夺他人的生存权利成全自我的发展。比如,帕格镇“第一公民”、教区议会主席霍华德沾沾自喜地沉醉于个人的成功,将丛地的肮脏、混乱一味归咎于穷人的“懒惰”,却忘了“懒惰”的背后,真实存在着社会分配与资源利用的不均等。

   尽管罗琳与丛地的居民有过相似的境遇,但她并没有借诋毁中产阶级来拔高底层的苦难。在她笔下,丛地这个被政府、公众厌弃、鄙夷的边缘地带呈现出真实的样态:卖淫、吸毒、凶杀、抢劫屡屡上演,如恶性循环般一再重复;无辜少女惨遭瘾君子奸污;稚弱儿童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耄耋老者在无助中孤独死去……这种“老无所依、少无所养”的景象绝非鲜见,事实上这是丛地生活的常态,放眼望去比比皆是。这倒使小说有了几分狄更斯式的现实意味。但罗琳无意使整个故事滑入悲剧的深渊。她讲述贫民区的故事,其意不在于揭露现实的黑暗,也不为控诉统治阶级的残忍。在她看来,社会整体的漠视、世人事不关己的处世哲学,才是邪恶的孵化器———它催生罪恶,并任其肆无忌惮地生长,终至无法收拾的境地。她说:“那些选择不去想他人所想的人可能激活真正的恶魔。虽然我们没有亲手犯下那些昭然若揭的恶行,我们却以冷漠的方式和邪恶共谋了。”这源于她尚未泯灭的良知,也源于她对人性的真切体悟。

   尽管叙述在富人的无聊政治把戏与穷人的苦苦挣扎之中左右游移,最终走入泛滥的悲情,《偶发空缺》仍是一次典型的罗琳式写作,在成人政治小说的外壳下包裹着作家那颗魔幻的童心。罗琳早年因家境不好被牛津大学拒之门外,成名后受邀与总统、政要一起登上哈佛大学的演讲台,从昔日的灰姑娘到今天的白天鹅,其自身经历更像是现实的童话。因此,她不愿将故事推入黑暗。一旦心头的愤怒倾吐殆尽,她仍希望将叙述引入正常的轨道,她汲汲于以幻想的甜美冲淡生存的苦涩,汲汲于为这个悲情故事加添上皆大欢喜的尾巴。于是,我们不难理解她为何笔锋一转,将故事最终导向“少年英雄独自挑战邪恶并最终拯救世界”的童话。魔障重重的帕格镇又一次成为孩子们的演练场,邪恶的霍华德终于自食其果。霍格沃茨存在与否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作家手中那只魔力无边的笔不停,一切都有着千种可能———在童话的世界里,无论经历多少磨难,王子公主终将走到一起,“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这是罗琳的魔幻世界,这也是罗琳眼中的现实。  ■谷立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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