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谈创意及话剧市场:没有文化,何谈产业

人民网-人民日报
2013-01-31 10:51:22

   八小时史诗剧作《如梦之梦》北京排练

   赖声川谈创意及话剧市场:没有文化,何谈产业

    本报记者  王  珏

   

图为《如梦之梦》剧照。资料图片

   北京郊区的一个废旧工厂内,话剧《如梦之梦》正在紧张排练。四方形的舞台几乎占据了仓库的大部分地面,观众席位于舞台的最中央。360°环形剧场,3D戏剧表现,这是赖声川在《如梦之梦》中的独创。

    “感谢戏剧跟时代的缘分”

   《如梦之梦》讲述的是一个关于追寻的故事,一个病人在医学无法诊断得了什么绝症的时候,开始追寻逝去的人生。排练现场,演员们随着剧情,围绕着观众席在舞台上不停地转动,就好像时时在变化却又周而复始的人生。

   导演赖声川坐在观众席的最中央,一把红色的转椅,一个乐谱架子。转椅便于他从各个方位观察,乐谱架子上放着剧本,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时长8小时、30多个演员、300多套衣服;演员的表演在舞台的8个方位、3个楼层进行;时间穿越民国初年、现代,场景横跨台北、巴黎、上海、北京、诺曼底。现场,赖声川一会儿指挥全局、定位转场、控制演出的节奏,一会儿模拟爆炸、呼吸、电话铃声,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就是舞台的指挥,舞台的焦点。

    记者:《如梦之梦》首次演出是在2000年,为什么想到将之重新搬上舞台?

   赖声川:“在一个故事中,有人做了一个梦;在那梦中,有人说了一个故事。”1990年,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10年之后,这句话成为《如梦之梦》的开篇。它在我心中十分珍贵,有些戏剧就像是从内心涌出来的,超出了我本身的能力,《如梦之梦》就是这样的戏。能够再次搬上舞台,感谢戏剧和时代的缘分。

    记者:能给我们描述一下舞台呈现的效果吗?

   赖声川:装台后,演员跟观众就像面对面一样,演员以顺时针转动,观众的座椅也可以360°转动,随时观察四面的演出状况。观众所在的中央区域“莲花池”,可以容纳500人,舞台就在“莲花池”的四周,形成一个方形的包围圈。这是形式和仪式的统一,环形剧场,3D表现。

    记者:怎么想到用这样的舞台?

   赖声川:那年我在印度朝圣圣地菩提迦叶,看到虔诚的信徒围绕舍利塔顺时针行走膜拜。突然觉得,如果把观众放在舞台中间会怎么样?这种想法就产生了现在的舞台形式。

   但想讲这个故事的冲动,却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在去印度的旅行中,我翻开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读到了一个未曾留意过的故事:一个老者在即将死去时,拉着医生的手问,“你认为上帝能宽恕我的罪吗?”医生无法回答,这成了老者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句话让我积压在心里的感受串连起来,故事里套着故事,一个人的生命串着另一个人的生命。

    记者:您想通过《如梦之梦》呈现什么?

   赖声川: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概括,是生命。作品是末端,生命才是源泉。《如梦之梦》很多人都是互相折磨,恩情与背叛交织。怎么让折磨转化成关怀和爱?

   打破台上镜框式的舞台,而是用演员围着观众转的独特方式,也是想要展现生老病死、呈现人生。

    记者:所以,《如梦之梦》这个题目是想说人生如梦吗?

   赖声川:如梦之梦,是一个像梦的梦。它不是人生如梦,不是人生如戏,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现实。

    “文化产业不能模糊了文化和产业的边界”

   赖声川29岁开始剧场创作,被誉为“亚洲剧场之翘楚”。《如梦之梦》被认为是赖声川最大胆的突破、最惊人的作品。如今,它被重新搬上内地舞台。2013年4月,由表演工作坊与北京央华文化等共同出品的《如梦之梦》将在北京保利剧院首演。

   “除了北京,《如梦之梦》还将登陆上海、乌镇、深圳、台北、新加坡等地,开展亚太巡演。”央华文化艺术总监、总制作人王可然说,今后还计划将赖声川的30多个作品重新制作。

   赖声川第一部内地创作的戏剧《陪我看电视》,就是和王可然合作的。5年来,央华出品了《暗恋桃花源》、《宝岛一村》、《十三角关系》等赖声川表演工作坊的作品,获得了市场和艺术等多方好评。赖声川创意的作品,对内地剧场创意及市场经营发挥了深厚的影响。

   《如梦之梦》,对王可然来说又是一次全新的挑战。“出于剧目环绕式演出形式的需要,剧院改造现有的观众坐席,搭建四面环绕的新舞台表演区域。”王可然说,剧场前期改造就需要1周,上演可能十天半个月,因此,这个剧不能完全按照市场规律来做,剧场的收益都要远低于平常,演得越多越亏。

   “市场只是推动戏剧等艺术门类的商业手段,我们坚持做让全中国有文化消费意愿和文化消费能力的人都愿意看、喜欢看的话剧。”王可然说。

   记者:从《暗恋桃花源》内地版上演,到您表演工作坊的作品被成规模地搬上内地,到发起“乌镇戏剧节”,深入接触内地话剧,您怎么看待台湾和内地的话剧市场?

    赖声川:台北是很好的创作中心,北京是很好的制作中心,希望北京也能变成创作中心。

    记者:成为话剧创作中心,我们还需要从哪些方面提高?

   赖声川:在接触中发现内地会有很多定义、标签。我们老是被告诉这是什么,艺术是什么?戏剧是什么?说到戏剧,就是曹禺、老舍。我对他们也十分敬佩,但他们不是戏剧的唯一窗口和标杆。当初我从美国柏克莱大学回到台湾做戏剧,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没有人定义剧场是什么,甚至没有百老汇。我们在80年代兴起的台湾剧场运动,就是深入体验戏剧和社会的关系,自己来定义戏剧的过程。

   我觉得内地需要破除条框、标签、定义,敞开心怀,将一切归零,深入体验时代和戏剧的关系,用心创造。

   记者:有一种担心,放任剧场发展会不会带来负面影响,有些小剧场话剧就出现了“三俗”现象。

   赖声川:恶俗是市场发展的一个过渡期,随着市场的成熟会淘汰有瑕疵的作品。但我忧心的是,这些粗糙的戏剧吸引观众走进剧场后,会让观众以为,哦,戏剧就是这样!这会带走一大批话剧的潜在观众,对戏剧市场培养很不利。

    记者:在您看来,好的作品依旧稀缺,问题出在哪里?

   赖声川:时代已经进入了开放文明,为什么还是缺少又娱乐又深刻的作品?物质发展太快,偷走了灵魂。各地都在发展文化产业,但很多是在发展产业,而不是比物质存在更长久的文化。我担心,纯物质发展会损伤文化发展的可能性。

   关键还在于真正懂艺术的人太少,了解文化背后的创意机制和规律的人更少。创意也是一门学问,是可以通过学习掌握的,我愿意把我所知、所做和大家分享。

    记者:既然提到了文化产业,您怎么看待?

   赖声川:文化产业尤其不能模糊了文化和产业的边界。文化产业按照产业运作,但关键是文化。没有文化,何谈产业?

   

(责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