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建兰

   当满世界新绿，散发昂扬生机的时候，每每看到微风中枝条摇曳的桑树时，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养蚕的经历。这是一段合着欣喜、劳累而又充满发现的日子。

   一天，无意发现那张斑驳的纸上有着蠕动的小生命——那是头年孩子养蚕下的仔气候暖和孵出来了。因为恻隐四处去寻桑树，寻回嫩嫩的桑叶搁在纸上试试看，没想到，那肉眼几乎看不到蠕动的小黑条竟几天就将叶子啃噬得孔洞百出，逐渐显眼的蚕身彰显着这种生命的顽强。

    自从养蚕后，总能在一掠而过眼的余光中发现道旁的桑树，摇曳泛着脆绿光彩的叶子。

   蚕在纸盒里吃桑叶的沙沙声，雨点般在客厅里响着，总是很早起来将肉肉的蚕宝宝一个个小心地轻轻地提溜起来，将它们换到干净的纸上。

    渐渐，需要到处去寻找桑叶。

    发现单位铁路边有一棵硕大的桑树，烈日当头正午工休的时候去摘叶子。

    偶尔，老公也加入到行动中来。

   渐渐的树下很少有叶子了，只能上树摘。四周静悄悄的，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能很真切地感受到枝条的柔韧，明白了原来丝的柔韧是由树的柔韧决定的，枝条弯举，很有规律，也能掌控。

   一日，风有点大，整棵树摇晃得很厉害，但晴日当头，人心情很好，老公照例在下面不支持、不反对地提着心看着，我正忘情地左右开弓地摘着叶子，突然，树很危险地飘摇了起来，一下子几乎90度的角度弯下腰去，我这个惊呀！怎么也没有想到，树能弯到那样的程度，心忽悠着好厉害，好在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玩，很快地收敛住顽皮，树枝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接下来还余兴未消地摇啊摇啊……心在体内好像又挪回了原处。谨慎地没有向老公报告自己的体会。

   门前院里，有棵桑树探出墙头，以前在紫色桑葚挂举谗人的时候，也只是联想到小时候在密林中骑坐在巨大歪身子桑树上吃得满嘴紫色汁液，没有去想可以爬上去摘着吃。遇到蚕快断顿时，这棵树就从记忆里显影了出来。

    那天，悄悄来到院子里。

   蚊虫在这个院子里的品种很健壮而硕大。边摘着桑叶边拍打着，胳膊渐渐痒痒得让人有点心烦意乱了。看着树杈，突然有点跃跃欲试，可能人一旦有了决心就会充满力量吧，这棵很大的分杈较高的树，居然被我三把两下攀援上去了。树杈最初很密，把衣服和头发划拉得很厉害！爬过树的最初枝杈，上面的枝杈就分得很开很好爬了，越往上，叶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油亮。树叶的浓荫将我“丰收”在望的喜悦遮挡得严严实实，外面看，只见树在轻微摇晃，仿佛微风吹过的那样。

   愉快地自得其乐地边陶醉边摘着叶子边往上爬着，渐渐地发现这棵在严密的砖墙里的树和厂里的那棵不同，它的高处的枝条全部都笔直地指着天空生长，仿佛是为了弥补密不透风生长的缺失，每一枝枝条生长出竹子茁壮的模样，只是更柔软而没有节罢了。

   正往上爬着，突然感觉眼前一片光亮，只见晚霞的光万道地射过来，听到麻雀欢快的叫声和平日听到的都不一样。那是一种黄昏归家的奔走相告的叫声，不亚于那年申奥成功的喜悦之情，叽叽喳喳吵啊闹啊欣喜若狂、无忧无虑！我突然发现，麻雀的世界是那样的幸福而美好、充满着金色的光彩和欣欣向荣的景象，我不禁看呆了去，不想，一颗鸟粪湿湿点点地落在了我的肩上，还夹杂着星星的液体飞溅着。这会儿玩得非常尽兴的麻雀们正分享着一天的见闻、相互邀约着明天的去处。我从它们的声音中听出了无限的自在和满足。

   在这个云蒸霞蔚的树顶上、鸟们满心喜悦的世界里，我忘掉了一切，好想加入到它们的行列，仿佛也听懂了它们的声音。

    几年后一忆起当时的情景，仍坚信自己听懂了鸟的语言。

    前几天清晨听到窗边一只小鸟一声声乖巧的呢喃，自己几欲和它搭讪，继而哑笑。

   那年的蚕结了很多金黄、粉红、洁白的茧，破壳而出的蛾们双双在纸上舞动着繁殖的舞蹈，看了让人耳热心跳。还有很大一部分茧里的蛹没有实现它们的鸳鸯蝴蝶梦，被老公炸着下了酒——这也不枉他罕见地支持我的疯狂举动——莫非他早就有了打算？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