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向辉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依然给我做豆包、炸糕吃,因为我爱吃,因为我说过好吃。
小时候,每逢过春节,母亲都要做许多豆包和炸糕,然后再炖上一锅猪肉,取出几块和白菜、粉条、黄豆芽、海带、冻豆腐等烩在一起,能吃上好几顿呢!但我最最爱吃的要算是豆包和炸糕了。
长大了,工作了,娶妻生子了,母亲给我做豆包和炸糕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每到春节前,母亲就开始念叨什么时间做豆包和炸糕合适,既能让我提前回家探望时带回来,又不至于放置时间太长,于是就反复询问、反复琢磨。如果哪一年我因为工作忙实在没时间回家去取,或者不回家过年,母亲就让妹妹给我带过来,哪怕是到了大年三十,也要托跑长途客运的司机捎来,每次都能让我们一家三口在春节放假那几天吃上甜甜的豆包、香香的炸糕。
母亲做豆包和炸糕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做豆包的豆沙馅料必须是红小豆和芸豆的混合体,加上适量的水用文火焖软后,用工具捣成糊状,放入大量红糖,所以吃着甜而不腻,软而不散,常吃不厌。母亲做炸糕的主料是黄米年糕,做黄米年糕的工序则要多一些,把年糕粉一层层撒在蒸屉上,多了少了、快了慢了都不行,火烧得旺了蔫了也不行,可见把握这个度是非常重要的。年糕做成了,还要把年糕揪成鸡蛋大小的块,擀成皮状,包上豆沙馅,然后放在油锅里炸,直到炸成外焦里嫩、外香里甜、酥脆可口的黄米炸糕,才算彻底完成,往往整个过程需要大半天时间。
因了人们都爱吃黄米炸糕又都做不好,还因了需要很好的掌握每个环节的度,所以,每到春节前那几天,母亲就成了“明星”,而且是不断赶场的“明星”,因为好几家邻居都等着母亲去给他们撒年糕粉呢。有时正赶上我在家,邻家女主人提前来跟母亲预约时间:“他婶子,哪天哪天还得给蒸两屉。”最后还要不好意思地补上一句:“怎么就学不会呢?”像是在跟母亲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母亲爽快地答应着。母亲乐于显示她的手艺,我也乐于看母亲那一脸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像豆包一样甜美的表情。
看着母亲日渐苍老的身体,怕过分的劳累影响母亲的健康,有时我也劝母亲,今年就少做些豆包、年糕吧,或者干脆就别做了,母亲就会出现很不高兴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念叨谁谁谁特别爱吃,不做不行,提起的多是孙辈的乳名,可以看出她是非常想念这几个小孩子的,毕竟多数都不在身边啊!
去年春节前的一个周末,我打电话说要回家,没想到打了母亲一个措手不及。因为第二天中午就得赶回单位参加活动,母亲就开始连夜蒸起豆包和年糕来,从下午开始一直蒸到夜里两点多钟,才熄了灶膛里的火,其间我一个劲儿打瞌睡,想想年过花甲的母亲,还不断催促我,说些“上床睡吧、不用帮忙”之类的话,内心不由一阵酸楚,再也不要吃豆包、炸糕了,母亲的辛苦与香甜的豆包、炸糕相比,我宁可放弃坚持30余年的“爱吃”。
坐在电脑前,想想母亲的音容笑貌,想想每次回家时的感受,想想母亲做的豆包和炸糕,我又舍不得放弃了,因为,那甜甜的豆包,就是母亲浓浓的爱,那香香的炸糕,就是母亲不断的牵挂。《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