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 琼

   我读小学的时候，家里还是用油灯。为了节省油，家里通常只点一盏灯。每天晚饭后，我们姐弟三人围在一个小方桌上就着灯光写作业，一人一面，余下的那面光供母亲做家务活。要是到了冬夜，父亲也闲下来了，余下的那面就成了父亲的了。他在灯下看评书，也看小人书，从我们学校里借的，而且一借就是一书包。母亲往往坐在灶边，利用桌角的余光纳鞋底。灶上煮着红薯，热气腾腾，清香扑鼻。在昏黄的灯下，父亲边看书边小声地念，母亲纳着鞋底哼着小曲儿，我们的钢笔铅笔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盏灯的光毕竟太小，为了看清楚书上的字，有时候不自觉地伸手把灯移到距自己更近的地方，但立即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抗议。有时还要引发一场油灯争夺战：六只手都握在油灯底座上，都试图往自己跟前移。失败的往往是弟弟，接着就气急败坏地去告状，拉来父亲报复我和姐姐。父亲将我和姐姐训斥一顿，然后将灯摆在桌子的正中央。我和姐姐面面相觑，但弟弟立即有恃无恐地将灯移到距自己更近的地方，我们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他移了！”父亲往往不会主持公道，总是说：“他小，你们让着他点！”年龄小竟然成了他占便宜的借口，我咽不下这口气，一把将灯推到弟弟面前：“全给你算了！”弟弟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哎哟，烫死我了！……”原来，滚烫的灯玻璃罩子碰到他的脸了。姐姐幸灾乐祸：“活该，谁叫你移的！”我们又招来父亲一顿痛斥，有时还免不了皮肉之苦。最后，父亲将灯重新摆在桌子中央，厉声宣布：“谁也不许移！”然后取下灯罩，用抹布擦拭了一遍，重新罩上，灯光大了很多。于是，油灯争夺战暂告一段落，我们又开始静下来写作业。

   油灯不能点得太晚，只要我们一写完作业，父亲就立即宣布睡觉。尽管我们还想看一阵儿小人书，但依然不敢违抗。有时父亲看书上瘾了，母亲催他去睡觉，他总是推：“还早，再看一会儿！”我们当然跟着“沾光”，趁机多看一会小人书。催促多次以后，母亲火了，一伸手就将灯端走了。我们立即大呼小叫，眼前一片漆黑。父亲还沉浸在故事中，总是遗憾地说：“就一小段了！”然后起身朝我们喊：“睡觉睡觉，大家都去睡觉！”

   那时候灯油是一项很重要的家庭开支，也是一项重大的学习投资。每次我拿着空瓶去供销社打灯油，母亲总是反复叮嘱：“要打满，千万别洒了！”要是我们的成绩不好，母亲不说别的，就那么一句：“才考这么一点，浪费我的灯油！”《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