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礼
八月回乡,正赶上收割稻子的时节,本来只是回家看一看,但见老父老母在田地里忙活着,便决定暂住几天,帮着干些农活。父母对土地的热爱总是让我难以理解,以我和大哥的收入,要养活他们二老,绝对绰绰有余。我和大哥也曾多次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让他们跟着我们享些清福,可他们就是死活不肯。有一回大哥强制将二老接到他那里,平常健健康康的人,一到了大哥那里,不是头痛,就是脚软,三天两头地害病。没办法,大哥只好又将他们送了回来。
到了田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金黄,密密的稻海里,无数农人穿梭其中,隆隆的打谷声不绝于耳,如一首动听的交响乐,在乡野间缭绕传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醇的稻香,农人一嗅便能醉倒。火辣辣的烈日下,父亲躬着古铜色的脊背,手中的镰刀划出一道道优美的的弧线。在接连不断的喀嚓声中,黄澄澄的稻子便笑卧在父亲的脚下。隐匿在稻间的黄虫受到惊吓,惊慌失措,扑哧扑哧地乱飞。看父亲的额头,汗水滴答,他只是随意地用黝黑的手背揩了揩,就又淹没在稻海里。
稻子割下后,父亲一把一把地将它们环绕着放在一个大秧盆里,等秧盆内的稻子堆积得像一座小山,就会被推到田边,用打谷机将谷粒与稻草分离。这时我和父亲常常会为谁踩打谷机而发生争执,父亲说我没参加过什么体力劳动,干不了这累活,坚持让我递把子(这地方没有联合收割机,皆用脚踏式打谷机)。而我觉得父亲年岁已高,重活理所应当地应该我做,可倔强的父亲就是不让,非要揽重活。我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我依然还是个孩子,需要他处处爱护。
稻谷收回家晒干后,不管家中的米有没有吃完,父亲都会打一担新米。在农村吃新米饭是有很多仪式的,首先是祭天,母亲总是很虔诚,饭煮好后,她会舀一大碗雪白的米饭,双手举起,目视天空,口中念念有词,大意是感谢上苍赐予风调雨顺,让人们获得丰收。其次是敬狗,据说在很多年前,我们这儿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洪灾,淹没了所有的农田,农民颗粒无收。人们正为无种下地而犯愁时,只见许多狗不知从何处用尾巴带回了难得的谷种,有了这些谷种,人们总算熬了过来。至于故事可不可信,没有人追究,只是每年稻收后,大家都习惯地将舀出的第一碗饭敬给狗,这个习俗并一直延续至今。此外吃完第一顿饭后还不能喝水,听老一辈人讲,如果饭后喝了水,来年的谷子就不好晒,会遭遇大雨。
望着稻收后父母欣喜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何对土地如此眷恋。《中国质量报》